面具后面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他喝完那杯茶,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以为卢小姐猜到了呢。”
“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高估我了。”
“要不这样,咱们现在来猜,猜对了我就放你们走。”也不等田盼回答要不要猜,男人就自顾自地说:“你说你爸能把你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吗?”
“能!”
“这么自信?”
“你千方百计设计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等我吗?我人已经坐在你面前了,你没理由再为难他们。”
男人拿了热水壶给田盼又倒了一杯水。
“不是我没理由为难他们,而是我在那边的部署比不上你爸带去的人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我不会做。”
田盼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杯水没说话。
这人话里的意思是卢登科将全部的人力都带去接大女儿了,而不管她这个小女儿的死活。
这人事事处处都是挑拨她跟卢登科的关系,或者说是挑起她的仇恨。
见田盼不说话,男人又说:“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意外,是灾难,他们得不到爱,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向前,靠自己温暖自己,这种人往往才是最聪明,最坚强的,他们要么成佛,要么成魔。”
“可佛让人宽容,大度不去计较,将经历的不平事都一笔抹去,对给与自己伤害的人要以德报怨,可是真的甘心吗?你原谅伤害者,他们就会心存愧疚,会感恩戴德吗?我认为不会,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为恶若是不需要付出代价,那这就不叫人世间,而应该叫地狱。”
男人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一丝一丝钻进人的耳朵。
田盼不自觉地就将自己带入到了那样的场景之中。
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经历的磨难,百分之八十都是亲近之人给的。
养母的冷眼和语言暴力,养父的沉默和不闻不问,亲戚们又羡慕又嫉妒的诋毁,甚至后来枕边人的欺骗。
她心底有太多不可回忆的经理,此时统统涌入脑海,汇聚成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她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如果不是卢登科的猜疑和无能,你亲生母亲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在田家长大,卢随从小享受到的一切也都有你的一份,可你看看,关键时候,他还是舍弃了你,选择了卢随。还有严聿明,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可在关键时候却丢下你去救别人,他们都是自私虚伪的,从未对你付出过真心。傻姑娘,他们都在骗你!”
田盼觉得自己像处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而这个房间正在一点点地缩小,处在房间中央的她被一点点挤压,空气越来越稀薄,那种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就在她惊恐,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砰”地一声响,房门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把田盼吓了一跳,也将她从刚才那种无意识的状态拉了回来。
田盼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感觉手心一阵刺痛,还有很多汗。
男人的视线从田盼身上移到进来的那人身上。
“老……老大,我们安排在那边的人都被抓了。”
进来那人战战兢兢,还是把该说的说完了。
“知道了,出去!”
那人没敢多做停留,转身就出去了,走出去才想起被自己推开的那扇破门还开着,又返回来关上。
田盼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不敢表现出自己有点口渴。
刚才自己被三言两语就控制了精神,不知不觉就着了道,田盼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被催眠了,而催眠总要有个诱发的东西。
可她从进到这里就只喝了那杯水,所以不敢再碰。
“你猜对了,你爸爸确实已经接了你姐姐应该在往回赶的路上了。”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田盼不想跟他在这里耗下去,想速战速决。
“我想将你留下,陪我。”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话的时候看着田盼的眼睛。
田盼打量了一眼四周,讥诮地笑道:“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个破地方,让我怎么住。”
男人对她的坦然接受十分意外。
田盼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坐姿说:“你把卢航带走了,我猜我肯定带不走他,与其我回去等我三叔上门找我的麻烦,还不如在这儿待着,至少清净。”
“你很在乎你那个堂弟?”男人问。
“说实话我跟他的感情一般,亲戚也是才认识两三个月的亲戚,不过可爱善良的小孩儿总是招人喜欢。”
“可爱,善良,”男人冷笑一声:“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人的眼光很差。”
“相反,别人都说我眼光很好呢。”
男人将茶杯里凉了的茶喝完才放下,起身对田盼说:“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说完,他朝门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转身对田盼说:“对了,你回蓝湖别墅之前做过亲子鉴定吗?”
田盼转身看着男人:“我这张脸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男人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九月的H市晚上已经有了凉意。
还好田盼出来的时候穿了一套运动服,是长裤长袖,坐在这四处漏风的地方不至于太冷。
可如果待一晚上,估计就够呛。
她的感冒才好,不想再重新来一次。也不知道大乔和小乔他们能不能搬来救兵。
田盼从凳子上站起来往窗户边走去,还没走过去,一束强光就照了过来,她闭着眼睛转过身躲避。
对面的楼里传来一个声音:“卢小姐还是乖乖回去坐着吧,这地方又黑又破,万一不小心踩空掉出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田盼眯着眼睛也看不清对面楼里的情况,只是能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刚才那个面具男的。
她往回走了走却没坐。
她现在可以确定对方应该没打算伤害她,可是不知道他把自己留在这儿要干什么。
难道是又想拿她威胁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