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南渊大陆

柳星时将眼前的这一幕尽收眼底,秀眉微蹙,刚要开口,衣神被人轻拉了一下,柳星时回眸,是唐桃。她面色苍白地摇头,示意柳星时不要说话,柳星时心中虽有疑惑大却也听从了她的话。

泪水倾泄着从唐桃脸上滑落。她的眼神似黑洞,晦暗无光,似手吸走了万物,又似手空空如也。

“为什么?”唐桃找到琴悦,哭着问道。

琴悦瞟了她一眼,抬抬眼皮,摆弄着指甲修正栏不屑地回应:“小叶是万年难遇的天才,就你这穷酸样,和小叶能比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唐机的脸黑了黑,随后忧伤地笑了,望着她的脸,柳星时有隐约的忧伤疼痛,或许在她心中,已经把唐桃当朋友了吧。

夜很快来了。日在遥远的天边沉了下去。偌大的唐府灯火烛明。晚风轻拂,拂过她们鬓间的发,所有人都无声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风,吹灭了唐府里的最后一根蜡烛。柳星时悄然爬起,寂无声地向门外走去,刹时灯火通明,门外传来起伏的喧器声。柳星时一看,密密麻麻的士兵围在外侧。迎面走来一个人的正是唐叶。她脸上有毫不掩饰的笑意:“大姐,别来无恙啊?”

有一个侍卫,大概是想偷袭她们领赏吧。拔刀向她们冲来,刀刺破空气发出了轻微的破鸣声。柳星时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声音。她想也没想就将唐叶挡在身身前:“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那侍卫明显慌了神,他想停下,可已经晚了。那把剑已没入唐叶的胸膛,在她的衣间开出朵朵血花。柳星时赶紧将唐叶丢开,省得那把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刺到自己,反正这唐叶己半死不活,没有利用价值了。

“小叶!”琴悦尖叫,像是苍老了千岁。她发疯似的飞向唐叶身边,扶住她摇放心摇欲坠的身躯:“小叶,你,娘不会让你死的!”

唐叶的嘴角有殷红的液体流出,她苍白着脸不断咳嗽,咳到最后似是断了气,眼睛一闭昏厥了。

琴悦抱着奄奄一息的唐叶,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空中一道亮光闪过,那个闯了祸的侍卫马上倒在了血泊中,再也醒不过来。

唐桃紧张地看着柳星时,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似是过了一秒,又似是过了一个世纪,柳星时挣扎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重拾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柳星时将手放在背后捣鼓了一下,随后拿出了一颗药丸。

唐叶的肤色渐渐变得红润,身前的伤也缓缓愈合,她睁开双眼,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乱蹦乱跳。唯有地上衣间的血,无声诉说着当时的场景。

唐桃仰望天空,她迷茫着。尘埃落定,可她的身世,依旧是个被雾包裹着的谜。她想冲破雾气看清一切,即使摔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辞。她努力过,摔得头破血流过,也未能看清楚。

“嗯。”唐桃浅浅一笑,是啊,困境是暂时的。面前的这两个朋友,在短短几天就带给她如此大的奇迹,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未来呢?她坚信,只要大家一起努力,风终究会吹散雾,未来将会一片光芒。

这是唐桃来到青丘的第十个年头了。

青丘荒草从生,贫瘠的土地、发臭的水塘,种种的种种都揭露着这个地方并不富裕。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唐桃五岁迷了路,被养父母收留后,她常常能见到周围的邻居捂着肚子唉声叹气,满面愁容地凝视着地里枯黄的庄稼,然后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村里人一个个地离开,离开这个他们拼搏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唐桃忘不了村里人离开时的场景: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担忧,他们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这个他们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仿佛想要把这个地方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一样,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们都说,他们要去仙界里奋斗了。

每每看到这,唐桃都会在心里回想她曾经的那个家,那个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地方。她想,她的家,会不会就在城里呢?

回家的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势如破竹一般在她的心里疯狂生长;她曾竭尽全力想扼制住这个念头,它却不听使唤似的,时不时跳出来,扰得她惴惴不得安宁。

唐桃从来没有把这个念头封存于心的打算。因此,在她打算回家的第一天,她就迅速告诉了她的好朋友柳雪柠。

“你想回原来那个家?这有点困难啊!且不说你都不知道你家在哪,就算你知道,你打算怎么告诉琴悦?她能同意吗?”柳雪柠的话一语道破她的所思所想。柳雪柠的眉目间有淡淡的忧伤,唐桃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她知道柳雪柠不愿意让她离开。

一旦就此别过,下次相逢可就困难了。

或许是一个又一个的十年,又或许,是永不相见。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唐桃不止多少次在心里幻想过久别重逢的场景,幻想过她的亲生父母。她再也不用去地里干活;再也不用有上顿没下顿;再也不用被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像是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一般,永久永久失去了自由。她向往蓝天,向往飞翔,渴望回到那个本该就属于她的家。

柳雪柠到底是不愿意看到唐桃难过的样子,她极力遏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阵阵酸涩:“等我姐姐忙完这阵子,让她去帮你查查吧!”

就算是再无归期,就算是永远永远见不到唐桃,柳雪柠也愿意帮唐桃实现她的梦。即便这个梦很残忍,它会剥夺走她的朋友。

柳星时向唐桃要了她小时候的衣服,询问了一些与她小时候有关的记忆。经过柳星时没日没夜的搜索,她终于找到了唐桃曾经的家。

“太好了!”唐桃欢呼雀跃,她等这一刻很久很久,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她怎能不高兴?

柳雪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很想和唐桃一起庆祝,可是违心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星时和柳雪柠是天庭柳家的公主。身为神族的公主,按理来说她们应享有无上荣耀。可柳星时不知怎么的,从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起,她突然再也不能使用灵力了。她空有一身法术却无处施展,天庭的鬼医曾来算了一卦,说:“二公主终日占卜,现在已被过度使用的占卜术反噬。若想继续使用法术,唯有找到‘星陨’,让它替您承受这反噬。”

“星陨”十分神秘,传闻它埋藏在南渊大陆的深处,无人知晓它具体在哪,也无人知晓怎么唤醒它。

南渊大陆同样十分神秘,鬼医曾告诫过柳星时,南渊以外的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柳星时不想给他人添麻烦,无奈柳雪柠不放心柳星时一个人去,死缠烂打到底,柳星时无奈,只好应了。

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南渊对灵力似有吞噬作用,除了一些格斗的法术之外,柳雪柠在此处竟用不了其他法术了。

出不去,还用不了法术,现在如同凡人的两人,将何去何从呢?

“姐……”柳星时一睁眼,就看见妹妹柳雪柠靠在她的臂弯里,虚弱地笑道,她的手抚上柳星时的脸,枯草般杂乱的头发散开,接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柳星时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睛失去了色彩。

“雪柠!”柳星时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悲鸣一声后,泪水如滔滔江水般涌下,和着柳雪柠唇角的血滴入她的衣服上,酝开一朵妖冶的花。

“星时姐姐,节哀。”走过来一人。来人柔柔弱弱的模样,弱柳迎风似的美感。

他是柳星时在南渊的朋友,安常。

安常低眉顺眼地站在柳星时的一侧,双手搂上她的肩。他瘦骨嶙峋的胳膊硌得柳星时生疼,柳星时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将柳雪柠抱在怀里,心里的每一寸都在疼痛,歇斯底里的痛:“雪柠,雪柠……”

“郎中,快过来看看啊,雪柠,雪柠她怎么就突然……”柳星时见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如见救世主一般,欣喜若狂扑上去,她急到语无伦次地说道,“雪柠……雪柠她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她一定是……她一定是睡着了,对不对?”

雪柠她可是神仙啊!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郎中的手探下柳雪柠的鼻翼,眉头紧锁,另一只手的手指把上柳雪柠的脉搏,沉吟片刻后道:“雪柠姑娘是中毒了,至于是什么毒……恕老朽无能为力!”

柳雪柠恳求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不肯褪去眸中的最后一丝色彩:“那您能帮我救活她吗?”

郎中摇头,长长叹息道:“将她葬了吧。”

场景忽而转化,周围的场景像一副水墨画一般缓缓离场,渐变为一座宫殿。宫殿金碧辉煌,两位男子坐在其中。他们之间在耳语,声音不大,却又能准确无误地传进柳星时的耳朵里。

“哥哥,这味药无色无味,保准神医都查不出来!这下,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很好,这下,我终于可以除掉柳雪柠了!”男子的声音分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由此可见他对柳雪柠的恨之深。

柳星时的心猛地一紧,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你们是何人?”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那两人始终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她怎么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长相,他们的周围始终隔着淡淡的雾气。

柳星时惶恐、惊怕、坐立难安,她甚至伸出手去抓其中的一个人,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从那人的身体里面穿了过去。

柳星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场景再一次变换。

柳雪柠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杯茶,她一边轻轻吟诵着一卷书上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一边伸出手去拿那杯茶。

“雪柠,不要喝!”柳星时惊慌失措。

那里面有毒!

可柳雪柠怎么能听得到她的话呢?柳星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雪柠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杯子。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柳雪柠捂住头,神色痛苦不堪,她的唇角渗出鲜血,不一会儿就遍布了她的整张脸,她大口大口喘气,豆大的冷汗侵占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柳雪柠跌倒在地,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道:“来人啊……”

“雪柠!”柳星时的眼眶蓄满泪水,心尖刺痛,她想去扶雪柠起来却无能为力,看着自己的手从雪柠的身体里穿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柠痛苦不堪的模样。

她第二次感受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第一次还是在她想使用法术却不能的时候。那种束手无策的窒息感再一次扑面而来,柳星时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时空再一次破裂,柳星时又回到了先前那间屋子。柳雪柠靠在柳星时的怀里,已经断了气。柳星时呆呆看着她,无数次的变幻已经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这多半也是一个梦。

“星时姐姐?”耳畔传来安常的关心声,他定定地看着柳星时,泫然欲泣。

柳星时深吸一口气,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没事。”

安常关切地盯着她:“刚刚看你的脸色很差……”

柳星时用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安慰她:“真的没事,我刚刚就是恍惚了一下……”

如果,这也是一个梦,该有多好。

她多么希望,待她醒来,雪柠就在身边,温柔地冲她笑:“姐姐,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昨晚做噩梦了吗?”

而她则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雪柠,我梦到你弃我而去了。”

雪柠则会故作生气地扑上来,佯装要打她:“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