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就是自己,那名叫杨叔童的考生先是愣了几秒,这才忙举起手来,匆忙应声道:
“是我!我在这儿!”
大多数来参加考试的考生都是六七岁的孩子,基本没有多少超过八岁的,超过八岁的基本都会准备参加乙班的考试了。
而这名叫杨书童的个子,显见得比其他孩子都略高一截,看样子大约是有八.九岁的样子了,不知为何不去参加乙班的考试,反倒来丙班,穿着也不像其他考生那般华丽,衣裳的料子都是旧的。
这也引来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议论的多是一些陪着孩子来考试的家长:
“这是谁家的公子?从前怎么没有见过?”
“他父亲好像是个京兆府的小官,不知道是寻了什么门路,竟然能来参加冷家家学的考校。”
“怪不得是第一个考校的,定是冷家知晓他家官位低微,想早些把人打发了。”
……
巧合的是,这名考生就在楼绒绒两人身边,听到这些刻薄的议论,脸上多少有些难堪。
楼绒绒回头望了一眼,拉着萧玉儿往旁边侧身让了让,示意他走上前去。
杨叔童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路口称借过,挤到了冷府门
前。
冷家家仆倒是没有像那些多嘴的家长猜测得那般,对杨叔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示意杨叔童跟在自己身后:
“请随我来。”
随即便领着人走进了冷府的大门,左拐右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没等杨叔童出来,那名拿着众人名字的大红纸张的冷家家仆,已经念了下一个名字:
“二号,何济雨。”
另一名考生连忙也举手应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家仆刻意交代道:
“一会儿进了门,在先生考校的屋子外候着,等前一位考生出来,你才能进去,切记不可偷听,不可偷看,等考校完出来,也不可同外场的考生泄露考校的内容,冷家家学容不下心术不端之人,明白吗?”
等考生表示自己明白了之后,这才有家仆领他跟着上一个考生去了。
没过多久,第一个进来的杨叔童就出来了,脸色比进去的时候还要难看。
本以为可能只是杨叔童自己的水平问题,谁料第二个出来的考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第三个第四个……考生一个个进去,出来的时候绝大多数脸色都不好看,甚至有孩子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哭出了声,只有极少数人出来的时候还能保持
神色从容。
眼看着围在冷府门前的人一个个减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第几号,还没被叫到的人都愈发紧张起来,有人希望能快些轮到自己,也好结束这纠结的折磨,却也有人希望能晚一些轮到自己,这时候拼命翻书,还希望能记下几页书。
萧玉儿是在楼绒绒前面几个被叫到的,出来的时候,她满脸兴奋,在一众苦瓜脸出来的学子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兴奋地扑过来就要同楼绒绒说什么,被楼绒绒事先察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提醒道:
“不能泄题!”
萧玉儿这才意识到什么,眼里兴奋的光瞬间就熄灭了,怏怏地垂下了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
楼绒绒这才松开了手,看向这边的家仆见状也收回了视线。
等轮到楼绒绒的时候,冷府门前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大多数考生都已经结束了考校,打道回府了。
楼绒绒也早从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叫道自己的紧张,变成了处变不惊的泰然,等那位家仆叫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跟着人来到了先生考校的书屋外。
里面还有一位正在考校的考生,只不过楼绒绒在门外还未等多久,那位看起来同楼绒绒一般
年级的小考生就已经夺门而出,哭着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是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竟连完整的考校都没撑下来,半路就逃走了。
楼绒绒一时也有些愕然,还未反应过来,书屋中便传来一道还蕴着微怒的声音:
“下一位,进来。”
楼绒绒马上回神,整了整衣冠,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这大概是冷家专门为今日的考校特意搭建的一间书屋,里头的装饰很是简朴,只有一张长桌,负责考校的先生坐在长桌之后,身后的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字画,桌上则在靠近考生的这一面放着笔墨纸砚。
楼绒绒略扫了一眼,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先行了一礼:
“见过先生。”
见楼绒绒礼仪周全,又谦逊得体,田开元方才被前一位考生所激出来的火气这才消退了些许,缓和了神色,点头道:
“坐吧。”
楼绒绒这才落座。
与楼绒绒所想的不同,田开元并未先询问她读书的进度,而是直接开口便考起了她的蒙书:
“元亨利贞,自然之理,是曰天道;人伦日用,当然之则,是曰人道,下一句为何?”
楼绒绒脱口而出:
“天理流行,赋予万物,是之谓
命;人所禀受,贤愚厚薄,是之谓分。”
“《性理字训》中言,何谓小学大学?”
“洒扫应对,诗书六艺,收其放心,养其德性,是曰小学;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知必周知,成不独成,是曰大学。”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归竹,白驹食场,何解?”
“是谓贤主明君,受天下臣民爱戴,心甘情愿拥戴君主,国泰民安,处处有吉祥之兆。”
……
因为这些内容楼绒绒早已烂熟于心,不论田开元如何考校,她几乎都能不经思索地回答出来,尽管如此,楼绒绒还是马上就理解了为什么许多考生走出去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了。
田开元考校的内容,看似没有跳出几本蒙书的内容,但却十分重视考生对这些篇章内容的理解,若是楼绒绒当初学习的时候,只一味死记硬背的话,恐怕这个时候,她就要同那些“前辈”一般,哭丧着脸答不上来了。
不过现在,田开元显然对她还算满意,等蒙书考校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摸了摸胡须,吩咐道:
“默一番《幼学琼林》中的贫富篇。”
这就是要看她的字,顺带再看看她有没有记住生字的书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