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别说蓝语嫣,就是萧云湘,对楼绒绒能够一次就考入冷家家学,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但她并不像蓝语嫣一般气量狭隘,自家侄女又同楼绒绒交好,自然是真心诚意地为楼绒绒高兴。
倒不是瞧不起楼绒绒,而是世家大族,教养孩童基本都是从会说话能记事起就开始了,即便如此,因着孩童天生贪玩的本性,能在楼绒绒这个年纪,踏踏实实学习的也并不多。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同楼绒绒年龄相仿的考生,先生考校时因为功课做的不踏实,直接就被问得哑口无言,泪眼汪汪地从考场出来了。
这还是几人都不知晓,其实楼绒绒的答卷一开始在田开元的心中,是完完全全能达到上等的地步,几乎能同几位京城说得上神童的的天才等同,否则此刻萧云湘估计也要狐疑不决了。
就连楼绒绒自己,因为不了解其他孩子的水平,所以其实也对自己的水平没有多少底。
唯一对楼绒绒深信不疑的,竟然只有看似在旁边傻乐的萧玉儿,这些天楼绒绒下的苦工,除了冷玉兰和楼绒绒的侍女,就只有她最清楚,毕竟每当楼绒绒有个什么进益,她娘就一定
会拿来翻来覆去地在她耳旁念叨。
而最不相信的蓝语嫣,当着众人的面就对冷府的榜单提出了质疑。
她指着上面楼绒绒的名字,对冷府门前看顾红榜的家仆质问道: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她三个月前还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可以通过考校的地步?”
她平日里颖指气使惯了,然而冷家却是出了名的世家清流,连府上家仆都是硬骨头,闻言哪怕知道她的身份也毫不畏惧,直言道:
“蓝小姐,这是几位先生参详了好几日,才最终确认下来的名单,最后由几位先生里最德高望重的陈珉先生写就,绝不可能出错。”
蓝语嫣嘴快过脑子,张口就道:
“万一就是他老眼昏花,不小心写错了呢?”
此言一出,那位家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你怎可如此侮辱陈老先生!”
蓝语嫣也是话说出口,才想起陈珉的才学和在天下学子间的名声地位,然而此时懊恼已经来不及了,索性话已经出口,蓝语嫣咬牙道:
“不是我侮辱陈老先生,是陈老先生确实年纪大了,难免……难免有失察之处,让一个已过耳顺之年(
六十)的老先生抄录榜单,如何能让大家相信,榜单一定没有错处?”
关键时候,她也算略微长了点脑子,知道借势了。
冷府门前落榜之人远远多于上榜之人,许多人听她这么一说,纷纷也开始质疑,都说自家孩子不可能没上榜,一定是冷府弄错了,一时之间群情激奋,难以遏制。
家仆无力的解释淹没在众人的声讨中,就仿若茫茫大海上的一只小纸船,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家仆无法,只能回去报给了几位先生。
几位先生闻言,都被气得不清,有位身体孱弱的老先生,当即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气得拄着竹杖便要去冷府门前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无礼。
最后还是几人中最年轻的田开元站了出来,阻止了这位老先生,自己代劳,前往了冷府门口。
蓝语嫣在家仆去通报几位先生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她爹虽然是右相,但也不是什么人她都能得罪的,尤其是像陈珉这种桃李满天下的名儒,就连她爹见了,估计也得毕恭毕敬、以礼相待。
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迟了,蓝语嫣定了定心神,努力说服自己,楼绒绒绝对不可能考得上冷家家
学,那陈珉就算年高望重,说到底也是六十几岁的老爷子了,抄错了榜单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杆都忍不住挺直了几分。
没过多久,田开元便从冷府走了出来,脸色并不好看。
那些原本十分激动的父母或是考生,见到先生的一瞬间,也都接连噤了声,但依旧期盼地望着田开元,期冀着当真是抄录出了错,其实自己也应当榜上有名。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田开元查看过榜单之后,却极其肯定道:
“榜单一字未错,这便是我同几位前辈共同商议后敲定的名录,陈老先生在将榜单交予冷府张贴时,吾等就已经查验过一次了,此刻又查验过一回,田某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无一丝错处。”
那些刚刚才升起希望的落选者顿时又低沉了下去,其实他们也知道,榜单抄错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只是总不甘心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如今撞了南墙,一个个终于知道回头了,纷纷对田开元行礼道歉。
蓝语嫣则是直接愣在了原地,她实在无法相信楼绒绒当真通过了考校,脱口而出:
“不可能,她才读书多久啊,怎么可能……”
她
的异常表现顿时吸引了田开元的注意,一旁的冷府家仆忙提醒道:
“这就是方才同诸位先生说的,那位举告说有考生无才却被录取的蓝小姐。”
田开元看向蓝语嫣,问道:
“你话中所说无才上榜的,是何人?”
蓝语嫣顿时指向了楼绒绒,控诉道:
“就是她!京城中人都知晓,她是摄政王去河南查办赈.灾粮款被贪污一事时捡回来的,先前压根没有读过书,直到去年立冬之后才跟着萧家嫂嫂读了几天书,怎么可能比的过那么多自幼读书的世家子弟?定是她想了什么法子,蒙骗了先生……”
田开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跟萧玉儿站在一起的楼绒绒。
田开元不熟悉京中权贵,冷府家仆连忙凑在田开元耳边低声解释了两句,好叫田开元了解楼绒绒的身世。
去年立冬时大约是十月中旬,到元宵后,刚巧差不多有三个月,也就是说,若是蓝语嫣未曾撒谎……
田开元顿时愕然地看向楼绒绒,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当真读书只有三月?”
楼绒绒无奈地对田开元行了一礼,回复道:
“是,学生一直未敢欺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