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木箱被劈裂开来,露出层香灰,盖住了火铳的火药味。
众人还未来得及表露惊讶,紧接着斜阳便丝毫没有停顿地劈向了下一个箱子,接连几十抬礼箱全都被当众劈开。
香料、皮草、珠宝、金银琳琅满目,宛若流华一般铺了满地,其中混杂着的,却是足够攻下一座小城的各色火铳、火箭、不同大小的震天雷……
这些冰冷而极具破坏性的火器,藏身在称得上世间绝美的事物之间,带来惊心动魄的视觉体验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寒。
随着一个个箱子被劈开,使臣们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骇,到疑惑,再到窃窃私语,悄然远离吕岚,在背后指指点点。
能混成一国使臣的,都不是蠢货,只要稍微联系一番方才楼绒绒强行拦下北秦的车队,让四字军搜查“违禁物品”之事,再看看眼下这些火器,都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吕岚的脸色则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费鹜苏此刻终于淡淡开口了,说出的话却宛如对他最后的审判:
“这些礼箱,据说可是经过了使臣的检查,才从北秦使馆中抬到王府来的,中间未曾经由他人之手,本王的人也是方才才拆开查验,没想到竟有如此发现,不知三狼主如何得来这许多火器?”
场面一时寂静,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了吕岚身上,直叫他如芒在背。
他打着哈哈,刚要开口,一旁的楼绒绒忽然插话道:
“哥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在我们大庆,火器在民间可是违禁品,若是被查出有商贩售卖,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只能由神火营研制产出之后,送予各军使用,三狼主当然不可能去截我们大庆的补给,想来定是北秦自己研制出来的,三狼主带来大庆的罢?”
一旁的春寒同她一唱一和:
“主子您这就想差了,若真是北秦自己研制的,想来应当是巴不得藏着掖着,不叫旁人发现才是,怎么还会专程从北秦带来,还藏进了送给咱们殿下的礼箱之中?”
“看形制比现下咱们军中用的还要好呢,奴婢看啊,三狼主此举,是身在北秦心向大庆,特意送予咱们殿下,想让咱们大庆研制出更好的火器呢。”
楼绒绒一副“竟是如此”的模样,看向吕岚道:
“三狼主,没想到你对我大庆竟有如此情意,哥哥,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收下三狼主的一片好心吧。”
吕岚冷汗几乎浸湿了后背,没想到这主仆一来一往,竟转眼便给自己扣了个叛国的帽子,若是此刻他当真应了下来……
以他那薄情寡义的狼主阿父多疑的性子,想来一定不介意从十几个没长成的狼崽子里挑一个来替代他的位置,折断他的手脚丢进牛皮袋子里面,让群马践踏成肉泥。
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脱口而出:
“不!不是这样!是本王向往大庆的火器之威,用重金收买了一个神火营出身的官员,换来了这些火器,本是想带回北秦的,但……但昨日侍从们忙昏了头,弄混了带回北秦的箱笼和礼箱,这才铸成了今日之错!”
楼绒绒和春寒交换了一个眼神,目的达成,便默契地不再开口。
正当此时,正堂中传出一道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声音:
“既如此,三狼主是承认,蓄谋将火器盗运回北秦了?”
众人抬头,只见一道身穿绣金龙袍的身影走了出来,皆是一惊,连忙俯身行礼。
楼绒绒倒是没想到郢泽竟也来了王府,吕岚也没想到大庆的皇帝此刻就站在不远处,自己的话已然全被听了去,毫无转圜的余地,顿时面如死灰。
接下来的事情,楼绒绒便不好再参与其中了,各国使臣也很有眼色地纷纷告别,只是走之前,费鹜苏命人将他们送来的礼物全都退了回去。
回到房间后,楼绒绒不出意料,听到了熟悉的系统音再度响起:
“恭喜宿主,改变了一个重要剧情节点,反派费鹜苏改命进度增加百分之三,总改命进度为百分之二十八,反派郢泽改命进度增加百分之五,改命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五,请宿主再接再厉。”
楼绒绒知道,进度没有再进一步,是因为自己只阻止并揭露了吕岚想带火器回北秦这件事,而吕岚并没有供出自己同离王的交易。
按照原本的剧情,离王最后可是杀了郢泽上位的狠角色,虽说其中不免男女主的主力,但也说明了其重要性。
若是能循迹将离王也拉下水,想来定能让进度再往前赶一赶。
她知道这些道理,然而还是选择了直接出手,拦下北秦回国的车队,是因为火器威力巨大,关乎国本,若是被北秦带回去,研究出来如何制作……铁蹄上的民族好战之心可从未熄灭过,到时候老狼主会不会重新踏上大庆的土地,尚且两说。
想到这些,楼绒绒难免叹了口气,她越大,所要面临的难题也越多,有些事难免无法两全,只盼最后自己的努力不要落空。
她刚躺下准备歇息,忽然有个兵卒急慌慌跑来,在杜鹃耳边说了几句,杜鹃脸色微变,走进对楼绒绒道:
“主子……水牢里那人,没气息了,说是今日未曾动刑,应当是自尽的。”
楼绒绒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道:
“去告诉碧瑶一声吧,她有权利知道。”
杜鹃应声而去,楼绒绒方躺下歇息,半响,却还是悠悠叹了口气。
楼绒绒的生活如何激烈,也都同杨叔童无关,他只知道,自打那日王府将他“请”出府去,之后他便再没见到过碧瑶,再后来,便是楼绒绒让人转告他,碧瑶重伤逝世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碧遥其实是个姑娘。
杨叔童回忆往昔,两人相处,却丝毫找不出碧瑶的分毫破绽。
直到打开那个藏在碧瑶小床下的木盒,看到里面小心收藏着的钗环簪子之属,他才恍然意识到,伪装之下的碧瑶,内心究竟是如何渴望着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