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的第二个目的地,便是宋思柔所在的宋府。
宋思柔的父亲官位低微,压根没资格参加朝会,楼绒绒带人闯入宋府时,其人尚且战战兢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楼绒绒亦懒得同他解释,直接让蓝语琴带她找到了正主。
宋思柔亦是没有料到,楼绒绒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更加想不到,楼绒绒的计划里,竟也包含着要来救她出这片苦海。
因而当楼绒绒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来书馆执教之时,她甚至有几分不可思议,半响才反应过来楼绒绒不是开玩笑。
楼绒绒笑着道:
“不过你可想好,若是决定了来我的书馆,你同那什么‘温郎’,恐怕便再无机会了。”
宋思柔笑了,她一向温软腼腆,少有如此发自内心地畅快地笑出来的时候:
“若能如鱼游水,如龙在天,得此自由,情爱之属,有何要紧?”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除了宋府,楼绒绒还依次去了那几个被远嫁,或是打算被嫁给有钱权之人做妾的姑娘家中,三个人虽然略有迟疑,但最后都不再犹豫,愿意跟着楼绒绒离开。
而剩下几个未曾谈婚论嫁的
姑娘,有些因为放不下生母或是对父母还有期望,有些是担忧跟着楼绒绒离开后要面对世俗的指责,最后只有两个愿意来书馆。
如此一来,最后便只剩下被送去尼姑庵的三个姑娘。
尼姑庵在京城郊外不远处一座矮山上,供奉的是三世佛,然而同普通尼姑庵不同的是,一般的尼姑庵,因为其中比丘尼(也即俗语所称尼姑)要受八敬法,其中一条便是“不同比丘同住一处结夏安居,也不得远离比丘住处结夏安居”。
按照佛门规定,“比丘尼”要定时前往寺庙之中学习“七日法”,七日之内必须能够往来于寺庙与住处之间。所以比丘尼也不能住得离寺庙过于遥远,这样也不方便往来学习佛法。
所以一般来说,尼姑庵近旁,定然会有一座寺庙,以便比丘尼们往返寺庙学习佛法。
但这一座尼姑庵,近旁却并无寺庙,京中各大宅院,一旦有“名声受辱”、“淫.荡易节”的妇人,又碍于诸多缘由不能处死的,多半都会被送去这里,每年都有不少人被送来这里,可多年过去,尼姑庵却依旧没有丝毫拥挤之相,这些年竟一直未曾扩建过。
由此,便可猜想
出被送去尼姑庵的女子们都是什么样的结局,楼绒绒不敢耽搁,解决完京中之事,尚来不及吃中饭,当即便带人出了城。
此刻的尼姑庵中,柳筱清一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手中握着抹布,用力一点一点擦拭着偌大的大殿,一边小心地回头观察殿门口看守自己的老尼姑。
那老尼刚吃过午饭,似是有些困乏,手中握着藤条编制的长鞭,倚在殿门,圆不溜秋的大光脑袋一点一点,眼皮也沉沉地一遍遍坠下。
柳筱清一面维持着当前的姿势,假做在努力干活的样子,却是一步步靠近大殿供奉的佛像,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伸手在满脸笑容敞着大肚的弥勒佛身后去摸什么。
谁料这时,殿前一阵寒风刮过,老尼不胜寒意,下意识打了个喷嚏,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转头一看便瞧见柳筱清鬼鬼祟祟的样子,当即便怒目圆睁,不由分说便上来给了她两鞭子:
“你个小贱人,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小动作,难怪被送到这里来,真是个不安分的婊.子,若是还在府中待着,将来定是个偷男人的荡.妇!”
柳筱清被打得在地上抱头翻滚,一边惨叫
一边辩解道:
“啊!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看佛像后头落了些灰,想着擦一擦,我怎敢在静相师父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啊!别打了!求您别打了!”
老尼姑半信半疑,又给了她一鞭子,这才转而去看弥勒佛背后,果见后头落了一层灰,只有一块还算干净,边缘尘土也被浸湿了,应当正是方才柳筱清擦干净的。
见柳筱清倒在地板上眼泪涟涟,一副忠心委屈的模样,老尼这才冷哼一声,骂道:
“不安分的小蹄子,你最好没有,否则你是知道下场的!”
想到后山密林里散落的人骨,柳筱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老尼见状,这才满意,转而向殿外走去:
“行了,贫尼回房小憩一会儿,你自己将大殿都擦洗干净了,再去领吃的。”
柳筱清连忙低头应声,半响,听不见老尼的脚步声,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冲到大殿门前左右看看,确认老尼当真离开了,这才回去,重新从另一尊佛像后头隐秘处拿出一串钥匙,藏在胸.前。
她匆匆擦洗完大殿,而后在伙房顶着另一个老尼的白眼,领了一个冷硬的白馒头,赶忙回了三人居住的地方
。
门一打开,一个姑娘就赶忙迎了上来,焦急地询问道:
“东西拿到了吗?”
柳筱清警惕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回头再三查看,确定没人看着这边,这才闪身进去,将门关上了,从胸.前拿出了那串很有些年头的钥匙,道:
“运气好,静相去午憩了,我这才拿到了。”
床上躺着的姑娘虚弱地笑了:
“太好了,这样也不枉我为偷到钥匙,挨了这一顿毒打。”
另一个姑娘却担忧道:
“可是你伤得这么重,我们要如何才能逃得出去?不若我们再等两日,等你身子恢复些了,再逃不迟。”
然而柳筱清却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道:
“恐怕不行,静慧每晚都要用到钥匙,把各处都上锁,防止其他人逃出去,我们只能在今晚之前出逃,否则被发现我们偷了钥匙,恐怕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变成后山的枯骨了。”
床上躺着的姑娘咬咬牙: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趁着现在就逃,那些老尼姑现在多半都在午憩,等到了晚上,她们看得更紧,我们更难逃。我虽受了一顿打,好歹还能走动,只要咱们行事小心些,说不准就逃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