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将军那边小厮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将军叫您即刻到书房去。”娘亲正嘱咐我进宫后的事宜,邵妈妈急慌慌地进来说道。
“好,念壁,那你过去吧。”娘亲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慈爱的看着我。
“对了,还有,将军特意交代说要小姐理好妆发,穿戴规整过去。”邵妈妈又极其郑重的补了一句。
“嗯,今日的妆发已经很得体,只是这披风...”娘亲上下打量着我。
今晨出门早,已是深秋,青蒿怕我着凉,便拿了这件内里有薄兔毛的披风,偏的这件是大红色的,娘亲似乎觉得这颜色太过扎眼。
“笛安,去把我那件素色缂丝银线玉兰花的拿来。”
娘亲嘴上什么都没说,我却已完全懂得,以后在宫里重要的是明哲保身,不可显眼,亦不可太出挑。
“这件多么别致,这才是适合你的。”我换上后娘亲笑吟吟的看着我。
“好了小姐,快去吧,一会将军该发脾气了,不好让宫里的贵人一直等着啊!”邵妈妈催道。
“娘亲,那女儿去了,今日晚膳我还来陪您用!”我走到娘亲身边抱住娘亲撒娇道。
“念壁”娘亲看着我:“我的儿,给娘磕个头吧!”
“只要娘亲开心,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都是行的呀!”我笑着说道。
随即转身退后几步,跪下给娘亲磕了三个响头。
“去吧!”娘亲坐在那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声音似有哽咽。
“小姐,快走吧,已耽误片刻了!”邵妈妈催到。
我便在青蒿的搀扶下匆忙离开了梵园。
“娘亲,今日晚膳女儿要吃东坡肉。”我连连扭头喊道。
走出去太远,已看不清母亲面容,只见她身形消瘦的站在门内,一只手在向我挥着。
一只脚迈进正院,我便被眼前的架势给吓到了,两侧站满了卫兵,我和青蒿面面相觑,但我知道不能显得慌乱,强装镇定的走过卫兵,进了正堂。
只见主位坐着一位公公,看穿着气度,品级应该不低。
“这位便是将军您的小女了吧!”公公边看着我边问道。
“是,魏总管,这便是本将的小女了。”父亲道。
我徐步上前极恭敬的行了个礼:“索绰罗念壁,见过魏总管。”
“嗯!坐吧坐吧!将军好教养啊!”说罢又转向父亲道:“将军圣眷正浓,福泽深厚,养出这么一朵花儿来,看来这坤都除了圣上住的地儿,就属您这儿是块儿风水宝地了啊!哈哈哈...”
“魏总管说笑了,您才是近得天子身边的真人,日后还得多多仰仗您才是!哈哈哈哈...”说罢父亲起身对这位公公作了个揖。
他们得寒暄我听得实在难受。
这位公公话里话外的,似有高高在上,又似巴结讨好,与其说他们在寒暄,不如说是在互相试探吧,难道这宫里的人说话都这样吗?还将我比作花朵!真真是难听!娘亲生养我这么大,我岂可去做那观赏之物?卑贱!
“将军,那咱们就办正事儿吧?”公公询问道。
“是,魏总管。”父亲示意我跟随他起身。
转眼间魏总管已经背朝门口站定,小太监递给他一卷黄色的东西。
“索绰罗别格、索绰罗念壁听旨”
说话间父亲恭敬的下跪,我也紧跟着跪在了父亲侧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索绰罗别格多年来护国有功,特许索绰罗别格之女索绰罗念壁进宫,着封为正一品妃,字号贤,于九月十九日进内,钦此!”
听完圣旨,我呆住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不禁抬头诧异的看着魏总管,又转头看看父亲,父亲那日的意思不是要我做王妃吗?怎的我又成为当今圣上的妃子了?皇帝已经那么老...我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这也太过荒谬了!
“谢皇上隆恩!”父亲看我不对劲,拉着我跪谢接旨。
“两位请起吧”魏总管笑着递过圣旨道:“将军,这圣上亲自要进宫里的,除了如今的恪皇贵妃,也就是贤妃了!”说罢,低着头极恭敬的向我行了个礼。
“是是,圣上一向厚待我将军府啊!”父亲附和道:“魏总管,府上已备好午膳,稍稍喝口茶,咱们就去...”
“将军不必了”魏总管连连摆手,“咱家也是很想留下来的,奈何宫里还有许多事务,不能久留,还有,圣上叫奴才传话,规矩就不必在府上学了,宫里学方便许多,还请将军放心,虽说贤妃从此出宫不便,可你们父女见面圣上还是准许的。将军,那咱家就告辞了!”
“好好,那府上就不强留魏总管您了!”父亲道。
“将军不必送”又转头向我行礼:“贤妃娘娘,奴才告退了!”
“公公慢走”看着魏总管渐远的身影,我只觉一种头重脚轻之感。
顾不得别的,转身向父亲质问道:“父亲,那日晋王来府上,您的意思不是要女儿去做王妃吗?”我怒气中带着哭腔。
父亲见状,只说道:”跟我来。”便自顾自走了出去。
我不知父亲去哪,只得跟随,最后竟来到祠堂。
父亲燃起三柱香拜了拜,放在了香炉里,转身走到我身侧:“念壁,跪下。”
我不解,这个时候来祠堂做什么,但在列祖列宗面前,我不想有口舌之争,便听话跪下。
“当年你祖父跟随先皇,征战四方,你祖父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很是得先皇信任,后封你祖父为镇国大将军,并允许世代袭爵,可当今圣上跟先皇不一样,他生性多疑,性格多变,做臣子的没几个能猜透他的心思,如今更甚,他居然对为父起疑,觉得为父与柯齐国有携手谋反之意。”
父亲踱步到祖父牌位前说道:“父亲啊,他没见过您的孙女,却执意将她要进宫里,这是在要挟您儿子啊!唉!儿子不孝,只能先行缓兵之计,如若不然,这府邸怕是就保不住了,您老别怪罪。”
我见此状,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先不说那密函我没亲眼见过,如今圣旨已下,再揭穿父亲与柯齐国互通密函一事已无意义。父亲叫我来祠堂听他说给祖父的那些话,是做戏也好,真情实感也罢,我都不在乎了,谁叫我生在了这府里,谁叫我是索绰罗念壁,我的命运由不得我自己。
“父亲不必再多说,我去就是了。”跪坐在一众牌位前,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冷若冰霜。
父亲见我松口,他自己也似松了口气的过来安抚我:“忍一忍,当下只能叫你受委屈了,为父会尽快救你”说到这里又像是被自己的口无遮拦一惊,转瞬又和颜悦色道:“不要太过担忧,这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哼...尽快?听这话,确是要谋反了吧!父亲,如若您本本分分做个纯臣,圣上又怎会对您起疑?罢了,别的我也管不了了,我只求娘亲身体康健,自己在宫里能保命,这就够了,别的都不想要,我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了,听说你今儿早膳是去梵园用的?那进宫前就不必再往梵园那边去了,深秋风大,再着了风寒便会耽搁圣意,到时圣上怕会以为我们是故意为之,为父现去着人为你准备进宫的东西,你回去歇息着吧。”说完这些话,父亲便拂袖而去。
娘亲是了解父亲的,她有预感,今晨便是我进宫前我们娘俩的最后一面,所以她叫我给她磕头,为我换了披风...我恨自己怎的如此迟钝!回想娘亲站在门内,她一定泣不成声。我安慰自己,又不是死别,日后也是可求皇上准许我母亲进宫探望我的,擦了擦眼泪,站起身。
“青蒿,回房。”我走出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