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进宫

转瞬间就到了九月十八日的夜晚。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石竹的声音在床幔外响起。

“可能是药力在发作,身上燥热,无大碍,你去睡吧。”我知道,父亲怕出意外,让太医给我加药了。

“没事就好,明日就要进宫了,将军吩咐奴婢们好好照看小姐,万不能出差错的,小姐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告知奴婢。”石竹是父亲安排在我身边的,她什么事都要向父亲汇报,我与她一向不像主仆,倒像是教书先生与学子,心事从不与她讲,进宫只准许我带两个家里的丫鬟,本想带清露和青蒿,父亲却说只能带其一,另一个必须是石竹,我只好听从父亲的意思。

父亲如此利用我,叫我心寒,我倒是想故意不喝药,耽搁圣意,抄了这将军府,可是一想到娘亲,便立即打消了这念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害的娘亲也流离失所。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不必时时来瞧我,我好得很。”我带着点子气吩咐道。

“是。”床幔外的声音极恭敬的退下了。

身体被人摇醒。

“小姐,该起床了”

我强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姐,寅时了。”

“什么?”我攸地从床上坐起来:“你们!你们是想干嘛?才寅时就要我起床!生怕我死的慢是不是!”

我少见的发火,吓得大小丫头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满嘴念叨着不是不是。

“小姐,小姐忘了吗?今日我们要进宫的呀,卯...卯时宫里接您的人就会到的,您要梳妆选衣服用早膳喝药,这...不现在起来不及呀!”青蒿支支吾吾道。

我征了半晌,是啊,睡了一觉怎么忘了进宫的事。

“都起来吧。”

“是,小姐。”

“过来吧,先喝药还是先梳妆?”我看着呆住的青蒿和石竹道。

“啊对!我去给小姐煎药。”石竹跑开了。

“怎么你今日里不说话了?”我看着镜子里给我梳头的青蒿。

青蒿猛的抬起头:“额...”

“怎么了?有心事啊你?”

“不,没有,小姐。”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是奴婢觉得小姐性情近日越发...”

“说!”

“奴婢觉得小姐性情近日越发不似从前。”青蒿低着头站到了我侧面。

我这才意识到,自从得知进宫一事,自己心境的确有所变化,动不动就发脾气。

我转过身拉住青蒿的手说道:“你理解我的对吗?”

“奴婢知道,小姐,您是为了进宫的事难受,小姐自小待奴婢这么好,奴婢对小姐您无不忠心的,主子发脾气是应当的事,只是奴婢替您的身子担忧!”青蒿泛着大眼睛看着我。

“你能明白我就好,进宫后,就是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嗯!奴婢明白!”

“我的主子,我的小姐哎!您怎么还顾得上聊天呢?青蒿!小姐没睡醒你也迷糊呢不成?赶紧给小姐梳妆啊!”石竹进来催道。

“小姐,将军那边的小厮过来传话。”正在用早膳,小丫头进来说道。

“叫他进来。”我回道。

“是”

“小姐安好”小厮恭敬的行了个礼:“将军问小姐昨晚睡得可好?有无什么不适?”

“挺好,无不适。”

“小的知道了,将军要小姐务必赶在卯时前用完早膳喝了药,前往正殿去,万不可耽误时辰,将军已经在候着了。”

“知道了。”

“那小的退下了。”

“青蒿,离卯时还有多长时间。”我淡淡道。

“小姐,还有一刻钟就卯时了。”

“不吃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放下筷子。

“小姐,都收拾好了,拿茶来,给小姐漱口。”石竹吩咐道。

完毕我起身匆匆往正院走去。

“好冷啊!”刚出厅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不是穿的少了,小姐?”石竹听到后跑来问道,又扭头训斥青蒿:“出门这么早,不知道给小姐穿的厚一点吗?这着凉了可怎么好?”

“我...我没想到这么冷...”青蒿在一旁委屈道。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着一点凉就要病倒了呢?我们走快点儿便是。”

进到正堂,父亲和哥哥已在堂侧等候。

“父亲安好。”我正欲行礼,不料父亲和哥哥却先行了跪拜礼:“臣等参见贤妃娘娘。”

我还未习惯这个身份,不禁伸手去扶父亲。

父亲却不抬头,只说道:“娘娘日后要习惯,现下你我身份已是尊卑有别,娘娘千金之躯,万不可扶老臣。”

“平身吧!”我转身携手帕擦眼泪。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也许是身份的转变让我突感父女之间的情分已变,我还能模糊记得小时候父亲抱着我和哥哥一起放风筝,带着我扑蝴蝶...他这般骁勇的老将军,也曾是疼爱过自己的小女儿的!这十几年转瞬即逝,如今娘亲冷居梵园,哥哥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了,父亲又...而我从今以后,怕是再也回不来这偌大的将军府。

我的人生从此变了,前路茫茫,我什么都看不到,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我亦无从知晓。

“将军,宫里人到了。”小厮进来报。

“快请。”父亲和哥哥迎到门外。

来人也是个公公,却不是上次那个。

“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进门就行了跪拜礼。

“公公平身。”

“谢娘娘。”起来后上前了几步问道:“娘娘东西可都打点好了?”

“好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就请娘娘随奴才进宫吧,鸾驾已在门外候着了。”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看向了父亲,父亲的神情我觉得是有些许克制的不舍的,哥哥的我看不透,毕竟在我心里,已经得知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了。

“娘娘请吧!别误了时辰。”那个公公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提醒道。

我知道再也没有办法了,一步一步走到父亲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着实惊了在场的每一位。

“这...快起来!”父亲慌了神,忙也跪了下来。

“娘娘千金之躯,怎可随意下跪!”公公喊了一句,随后一众人马也都跪了下来。

“父亲,您就受女儿最后一拜吧!”我头伏在地上哽咽道。

“好孩子!”父亲将我扶了起来,眼里噙满了泪水,此刻我深深的相信父亲不会丢下我不管。

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府外,在青蒿的搀扶下上了鸾轿。

身后只留下府里众人依稀的跪拜声:“恭送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