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我已经用过早膳了，因一直喝药的缘故，太医便嘱咐我要忌口。
先前在府里头，膳食均是小厨房单独为我做来，鲜少与大家一起用膳，进了宫后更是。
我未曾与太子一起用过膳，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口味，又眼见这二十几道菜，想着口味一定甚是杂乱，便迟迟未动筷。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太子先说话了。
他依旧不看我，厉声道：“怎么，不动筷难道等本王亲自喂你不成？”
我有苦难言，不知怎么开口，生怕又一句话说不对惹怒了他。
“念壁小姐，放心用吧，殿下知道小姐忌口，特命膳房今早的菜均做成了清淡口味，且并无发物。”姜芪边为太子布菜，边向我说道。
我心里一惊，难得他竟如此细心...可转念又想，这葫芦里又不知卖的什么药...
没了借口，只得拿起筷子夹了些许。
倒是清爽可口，比我宫里做的有滋味多了，便忍不住多夹了几次。
直到用完膳，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没有我担忧中的盛怒，或许是我今日没有触及到他敏感的神经，又或许是今日他身体不适顾不得拿我开涮。
一炷香的功夫。
“姜芪，将念壁小姐送回宫去。”说完这句话，他便先一步离开了西暖阁。
我起身恭送他出门，霎时间感觉全身轻松，屋内的氛围都明朗了不少。
跟姜芪相视一笑我便也走了出去。
出了宫门，轿辇和石竹一行人均已在门外等候。
见我出来，石竹赶紧跑上前来扶着我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小姐，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我莞尔一笑。
转头向姜芪说道：“姜公公快回去吧！天寒地冻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哪儿行呢小姐？殿下吩咐了，下雪路滑，要奴才亲自送！您快上轿吧，小心再受了风寒。”姜公公道。
眼看没得商量，我只得回了轿辇里头。
是啊...我受风寒死了，他拿什么要挟我父亲！
日日要我来请安，也左不过是另一种监视吧！
...
午间，我正伏在软榻上看书。
只听得外院一阵嘈杂声。
我走到门口张望了几眼。
“小姐，奴婢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石竹走近说道。
“嗯。”我点点头。
片刻，石竹跑了进来：“小姐，来人是太子那边的姜公公，带了三四个厨娘来，将咱们宫里的厨娘换了出去，还送来好些上好的木炭和食材药膳。”边说边兴高采烈的比划着。
“哦，那你怎么没让姜公公进来呢？”我问道。
“我说来着，姜公公说，怕扰了小姐您歇息，就不进来了，安置好人马就回东宫复命去了。”
“好好的，这是又抽的什么风...”我自顾自喃喃道。
“哦，姜公公倒是跟奴婢悄悄说了几句，太子殿下也没说为个什么，他猜太子可能是见着您在西暖阁多吃了几口，便把东宫的厨娘拨过来几个。”若兰进来听到我的话后，到我身边回道。
“哦，那太子还算是有心了...”石竹也一反常态的赞许道。
我笑着看向石竹嗔怪道：“哼！今儿早上是谁在那儿说太子不好来着？现下人家只是给拨了几个厨娘过来，就将你收买啦？”
“小姐...奴婢这不也是为了您胃口能好点吗！”石竹红着脸讪讪道。
我笑笑不语继续看书。
...
夜幕沉沉，积雪未消，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华阳宫，倒是照的各处都透亮无比。
“好冷的天儿！”石竹哈着手从门外走进来，直往薰笼边去。
“小姐，我刚才回来的路上遇着康贵妃身边的如月了。”石竹边暖手边说。
“哦？就她一个人吗？她干什么去来着？”我扭过头看向石竹。
说话间，石竹朝我走来，立至我身边：“奴婢遇着她的时候，她正从太医院往临安宫回呢，说是康贵妃病了好些时候了，一直不见好，她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着。”
我一征，是啊，前些时日她来看我的时候，面色就不大好了。
我也是近日自顾不暇，这么久没信儿了，竟没往这上面想过，病了这么些天儿了，我都还不知道....
把书一放，顷刻间坐了起来，对着石竹道：“快，去把我衣服拿来，我要去看看康贵妃。”
“现在就要去吗？”石竹大睁着眼睛看着我。
“康姐姐病了这些天，我竟一点都不知道，这黑天瞎火的还急着去请太医，想必是很严重，我得去看看。”说罢忙下地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发髻。
“可是小姐，这大晚上的冷的很呐，您身子受不得这寒气，再说也不急得这一时，明儿再去吧！”若兰见状也上来劝道。
“哎呀，快去将衣服拿来吧！”我蹙着眉头，脸拉了下来。
见我这般，她们没再劝阻，只好依着我。
尽管穿了灰鼠皮大氅，一路在轿辇上还是瑟瑟发抖。
强撑着到了临安宫，脚步飞快的朝正殿走去。
院子里森森然，看不到往来侍女，也不见掌灯。
石竹一路提着灯笼，搀着我，终于到了正殿。
外边却没有一个侍女，屋内些许光亮，鸦雀无声。
正欲迈上台阶，里边出来个人，定睛一看，正是如月。
“念壁小姐！”如月眼睛一亮，忙来搀扶我：“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就这个时候过来了呢！”
“我回去跟我们小姐说你们娘娘病了，我们小姐就急慌慌的非要来。”石竹在一旁说道。
“哎呀，快进里边吧，冻坏了吧！”如月说罢，领着我们往里间走去。
屋内昏暗，没点几盏灯。
“娘娘，念壁小姐来看您了。”如月到床前小声跟床上的人说道。
我呆住片刻，卸下披风徐步走至床前。
才不过这么些日子不见，今日的康贵妃已不是我封妃大典上见到的那个肤色莹润，举止娴雅的康贵妃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面黄肌瘦，头发散乱，口唇发白，双目无神的女人。
她靠在锦枕上，朝我伸了伸胳膊，轻轻的唤道：“妹妹...”
那声音气若游丝，不站在她面前是根本听不见的。
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我轻轻坐在了床边，握住她的手，捧在胸前，哽咽道：“姐姐这是...何至于此了呢？
一旁的如月和石竹也低声啜泣起来。
”自从先帝去了后，我们娘娘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如月抽泣着说道。
“太医可怎么说？”我看着康贵妃，挪了挪身子，又靠近了些。
“药吃了不知道多少，就是不见好，太医说是我们娘娘伤心过度，又夜不能寐，气血供不上了...”如月哭的更厉害了。
我转头看向如月：“好姑娘，快别哭了，别引的你们娘娘又伤心！东西可吃的下吗？”
问出后面的一句话我就后悔了，瘦成这样，一定是吃不下的了！
“也就喝几口粥，其他的不管是什么娘娘都不见有胃口。”如月抹抹眼泪道。
“姐姐，不吃东西可不行呀！”我拿起手帕揩了揩眼泪，不想引得她也哭。
“唉...妹妹，我...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眼前的人眉眼越发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闭了眼去。
“姐姐，快别乱说！”我强忍住眼泪：“姐姐躺下吧，这样坐着也难受吧！”
“不，我就这么坐着，跟你...说会儿话儿，挺好！”
“嗯...”我再也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妹妹，这天寒地冻的，你何苦...这时候过来看我！”康贵妃紧紧我住我的手道。
“不碍事的姐姐，没那么冷！”她的手越发凉，我怎么捂都捂不热。
“姐姐如今这般，怎不见元王殿下在跟前侍候呢？”我又疑惑的问道。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
康贵妃怔怔的看着帘帐，半晌道：“代穆，已经在前几日被太子受命...出征柯齐国了！”
我大惊：“什么？...元王殿下从未带兵打仗过，前朝那么多将军，怎的就派元王殿下去那凶险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