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氏被废后,她的父亲柯博一开始并没有显露丝毫对当今圣上的埋怨。
只是到了第二年开春,在陛下将我册立为皇后之后,柯博便一度称病不朝。
而对此,我和陛下,以及朝中大臣,都一致认为柯博身体并无不适。
他是在释放他的不满,他的女儿被幽禁在凤华殿,而这边,代朝,已经又有了新的国母。
边境屡次动荡,有平乱经验的老将只剩了柯博和另一位陈坚将军。
可是这位,年岁比柯博还略长几岁,已是近古稀之年,身体疾病不断,一个人应付,相当吃力。
他由于这件事情,整个人忧心忡忡,吃不下睡不好。
这夜,他忽然低沉着声音自顾自说道:“不如,朕带兵亲征!”
我登时一惊,走至床边。
他比原先消瘦了好多,五官显得更加锋利,又平添了几分英气,只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看他这样子,我心疼不已,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面庞。
忽然想到,不如让我哥哥多罗回来...毕竟我跟多罗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娘亲和父亲都已经不在了,蓁小娘也早已...
多罗于我,已是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又不由自主灭了下去...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我和他都是罪臣之子...当日陛下为了给我一个位分,尚且将我改名换姓才达到目的...而多罗,他作为索绰罗唯一的香火...这辈子还能不能踏进坤都半步,都是未可知的!
作为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在此刻向他提这种要求...很难说他会不会怀疑我有为多罗脱罪的嫌疑!
可终究...这也算是一个可以试一试的机会吧!
我左思右想,还是开口道:“陛下,臣妾有一主意...”
他睁开眼睛,微眯着看向我,将我手攥住,在他的唇边摩挲着,这是他的惯用动作。
我怯怯的看着他,良久才道:“不如...让多罗回来替陛下去...”
话一出口,他攸的捏紧了我的指尖,微微一顿,眸光渐发阴冷,神色变得阴戾而戒备。
朝廷日渐的倾轧与角斗,使他的性子变得比刚登基时更加多疑冷漠。
一时间,我感觉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初春夜晚的寒意向我周身掠来。
我后悔思考的时间太短,就将刚才的话说了出来...
他的沉默气息让我感到压抑和害怕,忙低下头,小声的说道:“臣妾说错了,臣妾不该妄议朝政...”
他还是一言不发,握着我手的手指也渐渐松了些。
我又抬起头,怯怯的看着他,柔声道:“陛下,臣妾只是迫切的想为陛下分忧...绝无私心啊!”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了谎...
听罢,他又将握住我手指的手紧了紧,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将我圈进了他怀里,轻抚着我的背道:“你是朕最爱的女人,是朕亲封的皇后,朕怎么会怀疑你呢!”
我听罢,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他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令我不寒而栗的话:“只是,以后,朝廷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
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我心底一颤...
是我太糊涂了...父亲犯的是谋逆之罪!我竟然还敢痴心妄想的跟他提议将多罗召回...
就算他同意,朝中大臣还怎么看...国法全乱了...
我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愚蠢捏了把汗,小声说道:“是,臣妾记住了!”
往后的几日,他照常下了朝要么就回御书房,要么就回景福宫来,只是与我之间,似乎不再那么亲密...
这是我在他身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我不知,他究竟是因为朝政烦忧,还是因为我那晚向他提多罗一事让他对我心生了厌恶...
这日晨起,我侍候他穿衣,戴好朝冠后,他忽然对我道:“朕想过了,叫多罗回来也好,他自幼跟随别格随军,是个可培养之才!”
我听后,一时愣住,半响才行礼谢恩。
他没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我站在廊檐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娘娘,陛下这几日...看着不大高兴呢...”若兰在我身旁小声说道。
我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榻间躺了下来。
他怎么就又答应了呢?
阳光透过窗棂,慵懒的照在我身上,忽然发现,我第一次猜不透枕边人的心思...
“若兰...”我闭着眼睛唤道。
“娘娘...”若兰走了过来,将我头轻轻抬起,放在她腿间,用手按压着我的太阳穴,这是那次小产落下的病根,每每心烦之余,总是头痛不止。
“本宫这次...或许说错话了..”我闭着眼睛幽幽道。
若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按压着询问道:“娘娘说的是...在陛
我没出声,点了点头。
若兰扑哧笑了下,继而说道:“娘娘这是说笑什么呢?这前朝后宫,谁人不知陛下待娘娘那是历朝历代都少有的宠!大臣们为陛下的子嗣着急,纷纷上折子要陛下充容后宫,可陛下全然不为所动...”
说道这里,若兰戛然而止,忙起身伏跪到地上,怯生生的说道:“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柯氏那日叫她的侍女买通我宫里的一位小公公,将大量的麝香和冰片投进了我的汤药里,一夜之间,我五个多月的孩子小产,而我...也落了个终身不能再生育...
自那以后,合宫上下,在我面前都不敢再提孩子的事。
“你起来吧!”我起身盘坐,看向窗外。
“谢娘娘”若兰赶忙起来,奉了杯茶给我。
我怕与她再说多,又引得她诚惶诚恐,便没再言语。
...
突然周身一股酒气袭来,睁眼一看,他正躺在我身边,撑着胳膊俯身看我。
“怎么不等朕回来,你就自己睡着了?”
低沉阴冷的声线自他薄唇间吐出,声调慵懒清冽,墨黑的眼眸迷离阴冷,眼底尽显阴郁。
他只将披风卸掉,身上还穿着袍服。
我忙起身跪坐,上前伸手要替他更衣,却被他将手腕紧紧钳住。
定定的看着我良久,一把将我拽到他跟前。
他脸色桀骜不驯,眼底寒光乍现,杀气四起,冷冷的看着我。
手腕被捏的发痛,我却未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连日来的委屈全部袭来,鼻子一酸,眼里顷刻间噙满了泪水,滑落到脖颈间,冰冰凉凉。
“皇后觉得哪里委屈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刻的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周身嗜血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