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来在门口接过了信件,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进到院子,仿佛那是属于她的新领地,他只能在外面看着,再也进不去,就像是之前从她身边离开时一样,永远回不去颜家的军营。
送走谢归来,颜铃儿关上门,看到周厉正在打量着章一,她立马想到了之前被吓走的赵韫。
“有什么好看的?”颜铃儿挡住了周厉的视线。
这个章一看着三十上下,长得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要非说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力气有点大,那么粗的木头砸门的时候一点都不见劳累。
周厉摸了摸下巴。
“有这么大的大外甥,是什么感觉啊?”
章一拔鸡毛的手抖了一下,“还好,就是我那边辈分大一点。”
“是吗?”周厉嘀咕了一句。
“别瞎打听了,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早上把你送回去,你可真行,他是个路痴,连他都甩不掉,你还是周厉吗?”
周厉委屈,“可是他的手指像铁一样,你看我的后背,好几个血印,疼死我了。”说着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还真有几个明显的印子。
“好啦,回去擦擦药。”
周厉弄好衣服,目光落在了姜似桃身上,刚刚他就看到了姜似桃,都看傻了,一直想要问问这是什么人。
“那个人是谁啊?”周厉用下巴点了一下姜似桃那边。
被问到的姜似桃正在灯下绣花,模样认真,根本不关心周围的事情。
“是以前认识的人,之前她被贼人掳到燕国,我救下了她,又把她送到楚国,现在她暂时住在这边。”
周厉点着头,目光怎么也没办法从姜似桃的脸上移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他根本就没见过比姜似桃还好看的人,这不像是真人,倒像是九天仙女。
“怎么会有全身散着仙光的人,她是不是仙女下凡?”
姜似桃生的极白,灯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雾光,如梦似幻,不像是真实的人。
“原来你不是没有眼睛啊。”
“这是什么意思?”周厉收回视线。
颜铃儿笑吟吟地看着周厉,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仁善公的大公子犯了事,仁善公的千金,燕都第一美人前来求情,就为了让周厉网开一面,没想到被周厉从头到脚羞辱了个遍,美人差点跳湖轻生,当时她正巧在燕都,甚至亲耳听到了那些话,后来燕都都在传,周厉铁面无私,谁求情都不行。
“魏千金,我觉得她长得还挺美的。”颜铃儿想了想那女子的容貌,那日魏千金穿着一件浅红色的衣裳,面如玉盘,肤若凝脂,小手圆润可爱,像是棉花糖一般,她在柱子后偷听都忍不住想要同意了。
“连是非善恶都分辨不清的女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毒妇,她哥哥犯了事,她不去弥补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求情,简直不知廉耻。”周厉说起那人来还是带着气,恨不得把人打出去似的。那天他好像还真的把人赶出去了,要不是颜铃儿拦着,说不定还要传出第一判官打弱质女流的传闻来。
颜铃儿倒是觉得凡事不需要分的太过分明,心疼自家哥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晚上,颜铃儿把她的位置让出来,让周厉和章一住在主屋,她和姜似桃睡在偏房。
周厉沾床就睡,章一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
最后在楚宁洲的默许下,才脱鞋上床。
偏房这边就自在一些,姜似桃搂着颜铃儿的胳膊,一口一个姐姐叫着,搂着胳膊甜甜地睡了起来。
等到姜似桃睡着,颜铃儿把胳膊抽出来,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荔枝正在舔着自己的脚掌,上面的指甲几乎看不见,隐约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她蹲在荔枝跟前盯着,荔枝停下动作趴在地上看着她。
一人一虎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颜铃儿认输,她笑着躺在了荔枝的肚皮上。
“荔枝,你今天见到了谢归来吧,他长高了,还是以前那个臭脾气,像是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可是真好,看到他活得那么健康,我真为他高兴。”
荔枝趴在地上认真听着。
“他说陈老病了,因为燕宸不想当皇帝,这么一看,陈老也是一个老顽固,怎么能逼着别人当皇帝呢,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说……燕冥到底为什么非要颜家人死呢?”颜铃儿垂下眸子,她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可是始终得不到答案。
她不是燕冥,不知道燕冥所思所想,只是每次想到颜家人的死,她就心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重重地敲打着她的心脏。
月光轻柔照在她的脸上,映照出了她的落寞与孤寂。
身边的人都觉得她无所不能,把她当成依靠,可是当某一件事失去控制的时候,她也会迷茫,会彷徨,会不知所措。
天大地大,在颜家人和那十万精英死了的时候,颜铃儿就失去了根,似乎天底下再也没有容纳她的地方,明明她根本不占地方,小小的身子能占多少地方呢。
可是左右四顾,没有一处地方能落脚。
“荔枝,现在这样挺好,我有自己的相公,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小家。”她低低地念道。
主屋里,躺在床上的楚宁洲慢慢睁开了眼睛,一抹心疼在他眼中划过,他忍不住看了看院子的方向,撑起身子想要起来。
“你要起夜吗?”听到动静的周厉看到黑夜里有一个动着的人,嘟囔了一句。
楚宁洲赶紧躺下,裹紧被子。
周厉揉了揉眼睛,看到身边的两个人都睡的很香,他从床上起来,穿鞋下床。
一出门就看到颜铃儿和荔枝在院子里。
“嘿,颜大小姐,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看月亮呢?”周厉松了松腰带,转身往茅房走。
颜铃儿收起脸上的落寞,站起身往偏房走。
远远听到茅房那边的声音。
“周厉,你怎么不跟着谢归来回燕都啊?不是说那边一堆案子吗?”
周厉抖了抖,系好裤腰带。
“那边的案子都是小事,这边就像是未被开采的宝藏之地,处处都是新鲜事,等我破完了就走,哎,不对啊,你不是说我跑的话打断腿吗?”
颜铃儿弯了弯嘴角,“对,你敢跑就打断腿。”转身回了屋。
这可把周厉搞迷糊了,他绕了绕头发,不懂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颜大小姐的心思可真难猜,到底是让走还是不让走?他这腿到底能不能保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