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十万雄兵

寿春都督府

庆功宴。

接连大胜,让寿春的魏军信心大增,为了进一步激励士气,王凌下令,大办庆功宴,奖励有功将士。

趁着酒兴,王凌举起酒杯,高兴地说道:“自交战以来,我们接连大败吴军,看来用不了多久,东吴就要退兵了。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伯济的功劳啊!来,诸位与我共举此酒,敬伯济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敬郭将军!”

郭淮心情大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斟满一杯,“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依靠诸位同心协力,要说功劳,便是大家一起的功劳。来,这杯酒,我敬诸位,愿与诸位继续同心,早日击退东吴!”

“击退东吴,大魏万岁!干了!”众人齐声喊道。

酒足饭饱后,有魏军将士问道:“郭将军,你看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郭淮喝的有些微醺,摇晃着头笑道:“诸位勿忧,我料想,不过十几日,吴军,必退。”

“哦?”那人明显有些不信,“万一到时吴军不退,又当如何?”

郭淮哈哈一笑,“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十万雄兵,从天而降,由不得吴军不退。”

“十万雄兵何来?”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这要是换做从前,众人肯定以为郭淮是痴人说梦。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人都认定郭淮是腹有良谋的大将。既然他说了有援军,必定有他的考虑,众人也就不再去细究详细,只需静待就好。

......

吴军大营。

这日,孙权和全琮等人正在营帐内巡视。

接连的大败,让吴军损失了上万人马。此刻,士气低落,大营内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兵士,耷拉着脑袋,一脸愁容。

孙权叹了一口气,他随意望去,瞧见了解烦军的一处军医站,见里面传来兵士的阵阵呻吟,便走了进去。

只见营帐内躺满了呻吟咳嗽的兵士,孙权眉头一邹,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多人生病?”

不一会儿,负责此营的校尉连忙赶来,他略一迟疑,上前答道:“也许是连日攻城劳累,最近营中病倒了兵士,我们已经让军医集中于此医治了。”

孙权听后微微点头,要知道解烦军可是吴军的精锐,往后的攻城拔寨少不他们的出力,所以孙权还是格外看重。

“好好医治,药材如果不够,可传朕口谕,尽管去取。”孙权平静地说道。

孙权说完转身欲走,却忽然发现一旁的军医面色有异,似乎欲言又止。

孙权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者,只见校尉恶狠狠地瞪了军医一眼,军医于是低头不再言语。

孙权微咪起双眼,他是何等精明的君王,立即便猜想到这里面必有隐情。

孙权立即转身走出医站,返回营帐,他边走边对旁边的全琮说,“你速把方才解烦军医站内的军医带来朕的大帐,朕有话问他。还有解烦督胡综也一并带来。记住,要不动声色,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诺!”全琮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全琮领着那名军医和胡综来到孙权的营帐。

“启禀陛下,军医和解烦督带到!”全琮抱拳奏道。

孙权点点头,命左右退去,只留下全琮。

他令解烦督胡综站在一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军医,问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军医抬头答道:“小人名叫吴能,是大营的军医统领。”

无能?孙权苦笑了笑,“方才在解烦军的医站中,似乎有话想对朕说.....”孙权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看着吴能。

“这......”吴能有些神色慌张,“没有,没有.....小人没什么要说的。”

“那你为何如此慌张?”

“小人.....小人只是见到陛下真容,有些紧张罢了。”

“哦?”孙权笑了笑,“那我且问你,这次营中兵士所得何病?”

“这个......”吴能吞咽了一下口水,“所得是......是伤寒,是伤寒常见之症。大概是兵士劳累,夜间偶感风寒所致!”

“胡说八道!”孙权拍案而起,“朕虽然不明医理,但也知道如果真是夜感寒凉,一营之中一两个生病,倒不足为奇,但绝不可能数日之内,整个营帐的人都受寒发病。如此看来,你定是有事欺瞒于朕,还不如实招来!”

吴能吓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快说!迟了待朕查出来,诛灭你三族!”孙权厉声说道。

吴能一听瘫软在地,连忙磕头,“陛下息怒,小人说,小人都说......此次发病的确不同寻常,并非常见伤寒。”

“那是何病?”孙权继续追问。

“但凡寒症,发热、恶寒,脉浮而数,但此次病人热而不寒,咳嗽不止,实为....."吴能有些犹豫。

”实为什么,你快说,晚了别怪朕无情!“孙权有些恼怒。

”实为,瘟疫初起之症!“吴能说完,便如同捣蒜般不停磕头。

孙权一听,当即跌在座上。

他当然知道瘟疫意味着什么。整个三国时期,屡屡发生大疫,每次疫情都是一次人间炼狱。而在军中发生瘟疫,对整个军队而已,犹如灭顶之灾,无数战争也因为疫情而走向终结。如赤壁之战曹操大疫之下烧船自退,合肥之战孙权因疫情退兵而被张辽突击。

”混账!你休要胡说!胆敢编造瘟疫谣言,乱我军心,我杀了你!“卫将军全琮怒而拔剑。

”将军饶命!!“

”子璜住手!给我退下!“孙权一声怒喝。

全琮闻声收剑退立一旁。

孙权起身走上前去,目光犀利地盯着吴能,”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孙权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误会,不然的话.....

可惜现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十成!“兴许是被吓怕了,吴能斩钉截铁地说道,”小人之前也参与过数次大军征伐,当时军中爆发瘟疫,一如此状,绝对错不了!“

”额.....“孙权心中”咯噔“一下,一时还接受不了,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苍天啊,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捉弄我大吴,为何一次机会都不给朕!

半响,孙权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报?“

”都是校尉大人,都是校尉大人威胁小人,不准奏报,说是怕会影响军心......“吴能一口气和盘托出。

孙权缓缓地睁开眼,目光冷冷地说,”此事,除了你和校尉,还有谁知道?“

”小人不知,小人只和校尉一人说过......“吴能小心翼翼地答道。

孙权点点头,慢慢转头望向一旁早就噤若寒蝉的胡综,问道:“那,伟则(胡综字伟则),这事你知晓么?”

胡综一听吓的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颤抖不已,“陛下恕罪,臣实在不知。都是臣治军无方,御下不严,军中出了这等大事,臣尚不知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胡综,是孙权的少年同窗。他幼时避难江东,在吴郡读书时结识了日后的东吴大将朱然以及吴大帝孙权。孙权即位,胡综开始扶摇直上,参与军政机密。孙权称帝后,胡综升为侍中,进封都乡侯。胡综辞赋文辞优美,很多诰文、策封任命文书和致邻国的书函都是出自胡综之手,同时又有治军才能,为孙权招募训练了直属精锐“解烦军”。此次出征,孙权特地将胡综带上,并任命他为解烦督。

孙权眼光复杂地看着这位昔日同窗,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孙权忽然扭头目露凶光,”全琮听令!令你将方才营中自校尉以下将领,一律斩杀!要秘密行事,不可让人察觉!“

”诺!“全琮上前领命。

胡综听完惊出一身冷汗。

孙权转身面向吴能,目光紧紧盯着他,”既知是瘟疫,你可有办法医治?“

“这.....”吴能被孙权顷刻间露出的杀气吓得颤抖不已。

“可有办法医治?”孙权又追问了一遍。

吴能连忙磕头,“瘟疫自古便是大灾,一旦遇上便是凶多吉少。小人才疏学浅,怕是.....”

“朕就问你能不能!”孙权怒喝一声。

吴能心都吓得要跳到嗓子眼里,仿佛下一刻孙权就要拔剑杀他,于是咬了咬牙,抬头答道:“小人有办法了。可于大营内寻一秘密偏僻处,将患病将士皆移于此,再以良材猛药治之。如此,或许可以一试.....”

“好!”孙权闻言当即站起,“吴能,希望你不要人如其名,辜负了朕的期望。听旨!你若能够医治此病,朕,定会给你加官进爵!赏千金,封千户!”

吴能大喜,“谢陛下!”

“此事需秘密进行。如果你让第三人知晓......”孙权目光狠狠地说,“朕就让你人头落地!”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吴能吓得又连忙磕头。

“你走吧!”孙权大袖一挥。

“诺诺诺....”吴能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大帐。

”你也退下吧“,孙权朝胡综挥挥手,”治病的事情你也需保密。“

胡综连忙点头称是,后退着慢慢退出营帐。

“陛下......”全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前说道:“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全琮顿了顿,”这个吴能不知可靠否?瘟疫关乎大军安危,稍有不慎,可能全军覆没。到时候,我们就算想平安撤回江东,都怕是不能了.....”

孙权闻言看了全琮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全琮于是鼓起勇气,“末将听闻古人云,蝮蛇咬了手,壮士就砍掉自己的手腕,以保全自身性命。如今我们顿兵寿春城下,已经一月有余,屡屡攻城不下,士气低落。现在又发现了瘟疫,这正是蛇毒之痛。”

说到最后,全琮伏倒在地,“壮士犹能断腕,末将也乞求陛下,为了十万大军计,趁瘟疫尚未发作,放弃寿春,整军撤回江东,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末将自知此时谏言不合时宜,但是忠言逆耳,陛下就是要杀了末将,末将今日也非说不可!”

孙权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全琮,“朕,岂会不知瘟疫凶险。但此次北伐,确是千载难逢之良机。”孙权握着全琮双手,深情地说:“子璜,和你说句心里话,朕自少年即位,破曹操,败刘备,终成帝业,可谓荣耀之至。但是朕,却屡屡败于淮南,受尽了世人的耻笑。朕暗暗发誓,此生不夺取淮南,誓不罢休。而此次北伐,机会难得,如果不趁机拿下淮南,不仅无法一雪前耻,还会给了诸葛亮夺取中原的口实。所以,哪怕前面是凶险万分,朕也要试一试,闯一闯!这份苦心,也就只能和子璜说说罢了......”

一番话说得全琮潸然泪下,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让陛下心忧受辱,末将罪该万死!末将决心追随陛下,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

孙权点点头,“好了,交代你的事情,速去办理吧。但愿这次,天佑大吴!”

“诺!”全琮领命而去。

......

可是,有时候命运,并非人力可以挽回。

由于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吴军十万人马聚在一起,彼此之间又多是部曲、同乡兄弟,所以难以有效隔绝。疫情很快就由解烦军中传播开来,刚开始只是几个解烦营的兵士染病,后面迅速扩散到十几个营,渐渐地宿卫虎骑、车下虎士、无难军、直到整个军中似乎随处可见染病者。

每日都有数百人病死,到处都是白色的帷帐和焚烧的尸体。

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各营报告染病人数,孙权大怒,连忙传召全琮,“快去把吴能这个混账给我找来!”

“诺!”全琮冲出营帐去。

不一会儿,全琮低垂着脑袋回到了大帐。

孙权侧身看了看,见只有全琮一人,不悦道:“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朕的命令难道你没有听清?速去把吴能找来!”

“陛下!”全琮“扑通”一声跪下地上,“数日前,吴能,已经染病身亡了!”

“啊?”孙权闻言,跌坐在地。

吴能啊,吴能,当真是无能为力了么?

上天,当真要亡我东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