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王凌和郭淮正在都督府中,忽然卫士急报,“启禀都督,城外远处有一队骑兵正在靠近!”
“骑兵,是谁的部队,有多少人马?”
“尚不清楚何人领兵,看扬起的尘土,大约数千人的样子。”
“知道了”,王凌点点头,“传唤众将,一同前往城楼正门。”
不一会儿,寿春城楼便挤满了将士。
王凌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一支千人的黑甲骑兵在靠近城池。待走近一看,旗帜上鲜明地飘扬着一个大字,“姜!”
郭淮猛然惊喜,“是姜维,姜维回来了!”他凑上城墙,朝着下方大喊,“伯约何在?”
只见黑甲骑兵慢慢散开,从中缓缓走出一领头青年将军,容貌俊伟,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伯济,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姜维。
郭淮大喜,忙对王凌说道,“真是伯约,快开城门相迎!”王凌见姜维归来,也是喜上眉梢,连忙下令开城相迎。
城门刚一打开,郭淮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姜维在马上望见,也连忙跳下马来。
两人见面紧紧相拥。
“伯约,城下一别,可想死我了!”
“伯济,我又何尝不是?我在城外,日日夜夜为你担忧。好在如今大患已平,你我兄弟又可把酒言欢了!”
郭淮闻言微微一笑,拉着姜维的手,“走,我们进城再聊,这次我定要给伯约接风洗尘,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好!”两人手把着手,大踏步地走进城内。
又是一场酒席盛宴。
酒酣之际,郭淮笑着起身,端起一杯酒,环顾四周,“大伙听着,来,让我们一起举杯,敬我们的大恩人,姜维姜伯约!”
众人一听纷纷疑惑不解。姜维怎么是大恩人了?如果是说之前夜袭吴军大营,那时已经庆祝了一次。如今刚刚归来,哪里又来的庆功?
王凌惊讶地张开嘴,缓缓起身,“伯济,你那日所说,难道是......”
郭淮微微点头,“不错,阿兄,我那日说过,大功之人,自然会前来拜见,也就是这几日的时间。如今,他果然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愣住了。什么?偷袭合肥、烧毁粮草的,是姜维?!
王凌有些不敢相信,他转头望向姜维,上下打量一番,“伯约,合肥的粮草,是你烧的?”
姜维点点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抱拳答道,“确是我所为。说来惭愧,我眼见诸位在寿春城头浴血奋战,却因兵力微寡、资质愚钝而一直无能为力。幸得丞相锦囊点拨,这才在紧要关头偷袭合肥得手。还请诸位恕姜维救援来迟之罪。至于那尺寸之功,不敢言谢!”
郭淮猛地一拍大腿,“哈哈,正是了,我怎么忘了伯约也有丞相赐予的锦囊。没想到丞相如此神机妙算,不仅赐我锦囊助解城陷燃眉之急,还安排伯约给了吴军致命一击呀!”
王凌一听愣住了,随即哈大笑,“伯约,你这哪里是尺寸之功呀,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怎么熬过来的,要是没有你这个”尺寸之功“,我们还不知道要扛到什么时候呢!伯济说的不错,你就是我们寿春城的大恩人呀!”
姜维连连笑着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诸位齐心协力的成果。我年轻识浅,怎敢揽这贪天之功?”
王凌微笑着抚着胡须,不错,年纪轻轻居如此大功而不自傲,不愧是诸葛亮的高徒,才智品行都堪称一绝,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伯约”,王凌又笑着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即使诸葛丞相锦囊点拨,教你偷袭合肥,但你只有两千骑兵,而合肥城中少说也有上万兵马,加上合肥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别说是两千,就是几万人,也未必能够夺取。你又是怎么攻破合肥,烧毁粮草的呢?”
姜维微微一笑,“不错,合肥城中确有吴军重兵把守,据我观察,不少于两万。”
众人一时都来了兴趣,王凌追问道,”哦?那伯约又是如何凭借两千兵马,攻破两万人据守的城池呢?实在是闻所未闻,愿洗耳恭听!“
姜维哈哈笑道,”这还得感谢孙权呀。我原本也对两万守军甚为头疼,只能静观其变。直至有一日,忽然城门大开,城内守军大部出城而去,北上增援。我于是当机立断,截杀了吴军运粮队,换上吴军兵甲,藏匿将士于粮车内,一举破城突入城内......"
姜维说着说着,便站起身来,详细描述了在合肥的战斗经过。当然,与朱据的遭遇战,被刻意抹去了。
“就是这样”,姜维讲述完毕,“我不过是幸运地发现了吴军的纰漏,天赐良机于我,我顺手拿下罢了。反倒是诸位,在城头与吴军浴血奋战四十多日,极大地消耗了吴军的士气和耐心,这才是真正的居功至伟,功不可没!要不是有了你们的长期牵制,孙权也不会忽然调遣合肥守军北上,也就更没有我的偷袭成功。所以,要说功劳,确是诸位的功劳更大。是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这才击退了吴军,保卫了寿春,保卫了淮南的百姓!“姜维说到激动处,端起酒杯,”这一杯酒,我敬大家!”
众人闻言起身,纷纷端起酒杯,“敬姜将军!敬大家!干!”
“干!”
众人一连欢庆几日后,郭淮和姜维眼见战事已平,便向王凌告辞,欲返回洛阳复命去了。
王凌一听,执意通知城内军民,列队欢送。二人执拗不过,只能应允。
离别之日。
城内百姓官吏,却是自发前来,夹道相送。一时间,万人空巷。
郭淮和姜维坐在马背上,不断朝人群挥手致谢。
百姓们纷纷含泪挥舞双手,“听说是中原州郡派来的援军,如今功成要回去复命了!”
“好队伍呀,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强大的军队了。看来,以后无须再担忧吴贼进犯,有此敢战之师,淮南当太平了!”
郭淮姜维二人一路领兵出城,见城外城门旁,王凌等人早已站立守候已久。二人连忙下马,迎上前去。
“听令!”王凌忽然大喊道,“跪拜!”
众人闻声纷纷跪倒。
二人大惊,“都督这是做什么?”
王凌朗声答道:“二位,是我淮南数十万军民的大恩人。如无二位相助,我淮南恐怕早已被吴军蹂躏,沦为人间地狱。这份恩德,我等必将铭记于心。今日二位即将远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愿二位受我淮南全体军民一拜,叩谢再造之恩!”
王凌说着率先叩拜起来,身旁诸将也跟着叩拜,城内外欢送的军民也跟着叩拜。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片跪倒的人群。
二人被人群感召落泪,也连忙下跪还礼。然后连忙起身,上前扶起年迈的王凌。
郭淮紧紧握着王凌双手,泪光闪烁。他擦干泪水,轻声道,“阿兄,借一步说话......”
王凌微微颔首,与郭淮退到一旁。
“阿兄”,郭淮目光炯炯,“昔日你的部下曾经问我,如果有朝一日,击退吴军,你我两国又当如何自处?你还记得我怎么回答的么?”
王凌微微一笑,“当然记得,到时你我各为其主,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好!”郭淮点点头,“我的回答,依然没有改变。可是,我想问一问阿兄,如今又作何感想?”
王凌摇摇头,“我老啦,折腾不了多久了.....”
郭淮微微皱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不信阿兄能够放的下太原王氏的威名。如今大魏......恕我直言,大魏气数不久将尽,我此番回去,不过几年,诸葛丞相必定挥师北上,恢复汉家江山的日子,不会远了。届时,即便阿兄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宗族后代着想,为了淮南数十万军民百姓着想,总得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郭淮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兄无须担忧,诸葛丞相心怀天下,礼贤下士,处事公正无私。阿兄但有所求,只要不违背道义,我想丞相无不应允......”
王凌抬起头,细细看了郭淮一眼,良久,叹息道,“我自然知道诸葛亮的为人,伯济过去曾是其劲敌,如今都能获如此信任,其为人处事可见一斑。只是我辅助大魏已久,不敢不竭忠效节。但假如,天真要亡我大魏,届时......一切都听天由命吧,伯济也无须多言......"
郭淮点点头,”好,就依阿兄之意。还有一事,我等走后,还请阿兄继续代为保密身份,切勿让吴军知晓,以致破坏两国联盟之谊,拜托了!”
王凌郑重地点头,“请伯济放心!”
郭淮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抱拳说道:“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如果阿兄有难,只要不违反国家道义,我郭淮必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兄弟!“王凌上前紧紧握住郭淮双手。
郭淮转过身,望向身后的众人,与他们一一目光对视告别。这些人,曾经是同袍,后来是敌人,如今又是战友,再往后呢?大家都不得而知,但是众人心中都清楚的是,谁也忘不了这段生死与共的峥嵘岁月。愿他日,能中止兵戈,再度把酒言欢!
郭淮看了姜维一眼,点了点头。
”出发!“二人大手一挥,浩浩荡荡地离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