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断。月秋生忍着昏死过去的剧痛,又补了一刀,刀锋划过骨骼发出“噗噗”声。
夏不易淡淡吹了一口沸腾茶水。
断手终于掉在地上。
月秋生满头大汗,嘴唇惨白,吩咐手下:“送我去医院。”
他的马仔用冰袋把断手包起来,看了我们几眼。
“三天之内,把铁头陀送到我这来,这事就算了。”夏不易说完,根本不搭理月秋生。
看他样子,月秋生这种马前卒,他还未放在眼里。
月秋生忍着剧痛,话都说不清楚,老老实实点头:“三天,一定在三天之内。夏爷,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走!”
我和北派的冲突,暂时告一段落。
之后,北派关于铁头陀的名字和信息,几乎被人为湮灭。京派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月秋生出国接他那条断手。
三件冥器,一件不少回到我们手上。
我和胡子计划把一捧雪出手。
黄师爷将功折罪,说在国内出手已经不合适了,眼下南北两派水火不容,别看风平浪静,随时可能爆发新一轮火拼。
要说安全,还是香岛安全,毕竟是特别行政区。
像国内一些不允许交易的青铜器,都可以走香岛的路子,国外拍卖会是家族式的,资本为上,很少顾忌国内律法。
于是我们计划去香岛,走佳士得拍卖,上今年春拍。
黄师爷查了一下,春拍是五月底,时间上足够了。正好,我要去香岛给小安缴纳一笔不菲的住院费,算是顺路。
黄师爷坚称要戴罪立功。
帮我们尽快将一捧雪弄过去。
之后,出了一件怪事。
我们从哀牢山出来,大概是三月中旬。现在是四月份,按理说,南方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我最近动不动就流鼻血,流起来就止不住。
起初没放在心上。
胡子说,适当流血有益于新陈代谢,好事一件。
又调侃我,年轻人火气旺,可能憋太久了,让我出去松快松快。
之后的几天。
流鼻血的次数愈发频繁。
接着胡子那边也开始流鼻血,流的比我还多。
没听说流鼻血还会传染啊。我和胡子去药店抓了些菊花、金银花泡水,医生说热重了,但没有效果。
大概是四月底的时候。
我们计划去香岛。
出发前的几天,我洗澡时候照镜子,看见身上很多紫青色淤痕,一条一条。我本来皮肤就偏白,那种痕迹在我身上非常显眼。
由于家族的关系,我看见那种痕迹,脑袋里出现两个字。
尸斑!
天啊,活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尸斑。
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活人的血液是流通的,长时间压一个地方,局部失血,确实会出现紫青色痕迹,但很快就会消失。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
背部、胸部,均有尸斑出现。
吓得我赶紧跟胡子打了电话。
一问,胡子那边比我更严重,尸斑都长到了脸上!
连夜,胡子取消了飞机票,过来找我,踹开门就嚷嚷:“这是尸毒吗?不对头啊,又不是没中过尸毒,不是这个症状。”
我摇摇头:“先是流鼻血,然后浑身冒出类似尸斑的斑块,明显不是巧合了。黄师爷他人呢?”
正说话。
手机响了。
黄师爷年纪大,皮肤松弛黯淡,他是最后一个发现长了尸斑的人。
尸斑不同于其它皮肤病,很好分别,只可能是死人腐烂才会滋生的败变。我们三个人,都长了,那就不是偶然。
共同点,就是我们曾经去过哀牢山,进入了那座地下皇陵!
我说:“胡子,你还记不记得,雷千说我三个月后,会去找他。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看出了什么?”
黄师爷见多识广:“我去医院检查了,根本没有疾病,也不是细菌感染。医生对我说,癌症前期倒是可能流鼻血,但没有长尸斑的说法。”
出了这种事。
我们三个哪还有心情参加佳士得春拍。
我分析,如果不是病,那可能属于远古诅咒之类的问题,很多墓葬都有诅咒的说法。
之后,我们连夜去大医院,集体做了检查。
先是查血,然后是查皮肤。连最老的专家都看不出得了什么病,情况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最后,黄师爷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恐怖的话。
“咱们,不会变成僵尸吧?”
“去去去,有没有文化,你见过胡爷这么魁梧,这么英姿飒爽的僵尸?啊呸,别吓唬自己,可能,这就是一种细菌感染,国内落后检查不出来。”
我紧缩眉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千断定我会回去找他,莫非此人知道内幕?
最后计划兵分两路。
我去哀牢山再探石崖寨。
胡子跟黄师爷去香岛。
一则,尽快将一捧雪出手换成钱。
二则,那边医疗技术先进些,看那边专家能否发现端倪。
一个月前,我还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滇南。
然而这一个月,先是流鼻血,再是长尸斑,后面还有何种恐怖的事,我都不敢细想。
这次我是一个人去的哀牢山。
一个人半夜走山路是种磨练。
我见过不少死人粽子,心里倒是不怕鬼。大约兜兜转转五天,凭借记忆,终于找到了大山深处的石崖寨!
晚清时期,石崖寨是滇南首屈一指的彝族村寨,大小两千余口。
“雷爷,你在哪?”
寨子里面静悄悄的。
我看见一个白森森的祠堂。
周围都是倾颓的房屋和腐烂的吊脚楼。就那祠堂还干净,黑压压的屋檐,在夜里分外压抑。
祠堂中间,一口大红棺材横在那。
旁边是一口铁锅,还有灶台。灶台附近,黑漆漆蹲着一个人,好像被锁在那!
我深吸口气,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慢慢走入祠堂。
这才看清,灶台旁边锁着一具无头尸体,好像就是雷千的儿子古铜!
尸体还没腐烂。
头都没了,铁链捆在手脚上。
嘎嘎,嘎嘎嘎。
这时,身后那口大红棺材响了。
棺材盖一下被推开,里面钻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僵尸,眼睛发白,死死瞪着我!
我真是吓得不轻。
雷千这老家伙,居然睡在棺材里面,旁边放他儿子的尸体,怎么想怎么诡异。又是在这废弃的古老村寨,方圆百里除了我们,没一个活人。
“雷爷?”
“这才一个月吧,小子,就想我了?”雷千似笑非笑,熟练地爬出棺材。
看样子,这几十年他都睡在棺材里,真不知是人是鬼。
“雷爷,我想您老人家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买东西多有不便。这不,给您带了点时髦的东西。有上电池的电风扇,还有手电筒,灭蚊片,对了,今年最新款的夏装,您试试?”
“呵,呵呵。”
雷千幽幽发笑。
墓中的老僵尸,大概就是这么笑的。
“难得你有孝心。别怪我老头子嘴巴臭,倒斗啊,终究是全家遭殃,吃报应的缺德行当。小子,别遮遮掩掩了,你身上的尸斑已经到了手腕,细闻,都带着股尸臭!”
“雷爷,您知道怎么回事?”
“呵。”
我和雷千坐在祠堂的空地上。
雷千浑身都是血洞子。
能想象透过他身上的洞,看见他在跳动的内脏和骨骼吗?
“小子,别害怕,最多一年,你就会变成我这幅模样,浑身像蜂巢一样,布满窟窿。”
“这.......”
“不是我吓唬你。那南汉皇陵虽机关众多,毕竟是个死物件。无瞳王,是我古彝族的老祖宗啊,巫蛊、咒术,让整个殷商王朝都忌惮,他的墓,是那么好进的吗?”
雷千怪笑:“其实变成这种模样也不错。我告诉你,只要你变成蜂巢人,你就几乎拥有不死之身。你的细胞会不断分裂,砍掉自己的手都能长出来。”
细思极恐。
雷千砍了自己儿子的头,又把尸体锁在灶台附近。
难道,是希望尸体重新再长一个头颅?
这种观念,完全违背现代生物学,根本不符合人体构造。人不是壁虎,断了手脚根本不可能再生,何况是头颅!
“算了,从头到尾跟你说一说吧。你和你朋友还有一年时间,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雷千是石崖寨族长。
他跟我说。
大约在明朝万历时期,皇帝大征西南叛乱土司杨应龙。
后来,杨应龙兵败自杀,朝廷对西南土司严加防范,大有一举剿灭的架势。当时,石崖寨族长、负责看守无瞳王尸的,不是雷姓一族,是李氏一族。
李姓土司从小就听说,无瞳王墓有不可思议之秘密。
为求朝廷安心,便主动交代这一事,率领族人挖掘陵墓,企图献上无瞳王的长生之秘,讨皇帝欢心。
结果招惹了无瞳王死前设下的诅咒。
李姓一族,开始陆续出现流鼻血,长尸斑的症状。
然后,他们的身体出现无数血洞,像被虫子蛀空一般,成了蜂巢人!
而且这种病还会遗传,生下来的婴儿也变成了蜂巢一样的物体,哇哇大哭,根本分不清哪是嘴巴,哪是眼睛。
朝廷大为惶恐,不敢涉足哀牢山。
雷千的祖先趁机崛起,杀了李姓土司满门,抢来了族长的位置,并告诫子子孙孙,不要觊觎无瞳王的秘密。
几百年后,到了民国,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