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问我:“夏哥,你咋还给钱呢?”
对方看出我和胡子的身份,认为我们这种坏人,没非礼妇女就是好的了,买东西从不结账。
我说:“盗亦有道,咱们不是小偷,拿人家东西,给钱是应该的。”
“可人都走光了啊。”
“规矩不能坏。白川你记住,人可以没钱,不能没品。”
回去的路上,我担心胡子那边会出事。
不知道怎么,此番入岷山寻那远古帝王蜀山氏,梦中我屡次惊醒,总觉不妙。
三大倒斗之王,曾齐聚巴蜀,欲寻神墓。
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按我爷爷的说法,机缘不到,你就是把天翻过来都没用。机缘到了,走路踢到石头,那都能滚进棺材里。
等我和白川返回松树林。
却发现胡子那边有了大麻烦。
他和陈东海,居然失踪了!
临走前,我对胡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独自行动。胡子跟我保证过,而且他也不是贪功冒进的人。
我一下就急了。
这死家伙,能跑哪去?
首先,胡子跟我亲如兄弟,他不可能背着我搞小动作。其次,陈东海那么大年纪,胡子不可能被他暗算吧?
我焦急万分,因为胡子和陈东海失去联系,一时乱了方寸。
白川问我:“他们会不会找到办法,打开金刚墙先下去了?”
“有可能,快走。”
回到苏联人营地。
苏联人的尸体不见了。
盗洞还在,我爬进去,发现金刚墙并没有被破坏,附近也没有新的盗洞。
“即使他们有发现,胡子会给我留下记号。没有记号,说明他们遇见了突发状况,可这深山老林,不会有外人啊。”
白川对陈东海的感情很深,眼泪都快出来了:“别不是遇见老虎狼群了吧?”
我摇摇头。
没听说岷山有老虎。
金星村的村干部说,摩天岭有很多大熊猫。
大熊猫是吃竹子的啊,没道理还会绑票。我不禁猜测,待会有个肥肥胖胖,圆嘟嘟的大熊猫来传信,要我们拿二十斤竹笋去赎人,不然就撕票。
“你检查一下附近有没有血迹,或者打斗情况。”我把盗洞掩盖起来。
找了一圈,毫无线索。
我下定决心:“今晚咱们就在松树林过夜。”
“啊?”
“苏联人尸体也消失了,我怀疑他们遇见了走尸。呵,我倒要看看,这片林子有多邪门!”
“夏哥,走尸就是僵尸吗?”
“不能这么说。”
我对白川解释。
所谓僵尸,字面意思,就是僵硬的尸体。
只要没腐烂的尸体,都可以叫粽子,干尸叫咸粽子,湿尸叫水粽子,这是倒斗黑话,西派专卖粽子发财。
尸体诈尸,用迷信的说法,是活人的阳气与死人的阴气互撞,产生了媾和。
走尸在西南巫蛊盛行的地方,有颇多记录。
埋在地下的尸体,重新钻了出来,还会不停移动方位,在山里面到处走。
那是类似于精怪的东西。
我怀疑,九个粽子,胡子加陈东海打不过,可能被包了汤圆,我必须救他们。
见我非要留在松树林。
白川不敢一个人离开,只好拿了一把刀跟我一起等。
我们守在苏联人营地,一直到后半夜,附近都没有异象。
我让白川把篝火烧旺点。
这时,旁边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白川掌心一道寒光掷了出去,惊鸿掠影的速度,石破天惊。
胡子没说错,白川果然会一手百发百中的暗器。他手腕肌肉发达,筋骨一直在有规律颤抖,能瞬间爆发很大力量。
“过去看看。”我拿起电筒。
“万一真的走尸了,夏哥,我们怎么办?”
“怕个屁,人死了都是尸体。”
我扒开草丛。
一具干黑色,身上开始长毛的粽子,伏在草丛里。
是个穿军大衣的苏联人,胸前还有斑驳得看不清的勋章,腰里一根皮带还在,衣服很厚,可谓装备精良。
是九具苏联人尸体的一具。
白川发出去的飞刀,钉在干尸脑门。
干尸一动不动,不清楚刚才是否诈了尸。
白川站在远处:“夏哥,你那边什么情况?”
“把固体燃料拿过来。”
我蹲在地上,点了根烟。面对尸体,我并不是很怕,人其实更怕看不见的东西。有些东西看见了,失去神秘感,也就没什么敬畏。
我将燃料倒在尸体上,狠吸了一口烟屁股。
将火星摁在上面。
唰一声。
火光照亮树林,将那具粽子吞了进去,浸满尸油的衣服一点就着,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嗯?这具尸体内部,居然还有水分?”
话音刚落。
干粽子开始膨胀。
后背整个爆开。裂开的缝隙里,爬出很多红色的,像芝麻那么大的蜘蛛!
红蜘蛛像潮水涌了出来。
我连连后退,和白川抄起火把,企图逼退它们。
这些蜘蛛火烧不死,它们能分泌一种粘稠的汁液,很快就把火给扑灭了。原来,这些东西一直寄生在干尸体内,用人体脂肪当温床。
就是这些蜘蛛,把干尸搬来搬去,让人以为遇见了走尸!
红蜘蛛很小,蚂蚁那么大,密密麻麻,一具尸体内早就被蛀空了,不知几千上万只。我和白川强拆了它们老窝,蜘蛛在地上汇聚,像条红溪流朝我们涌来。
“快,快往地上泼醋!”
农村有醋能杀蜘蛛的说法,慌乱间,我病急乱投医。
白川手忙脚乱,把醋打翻在地,我心疼坏了,那可是破金刚墙的神兵利器。
一股酸味刺激得鼻腔发痒,我和白川不停打喷嚏。那些蜘蛛不怕火,但怕醋,一下就淹死了很多。
剩下的开始往树林深处爬。
我带着白川追踪这些蜘蛛,发现了一个溶洞。
原来溶洞就是蜘蛛的老巢。
我和白川杀进去,找到昏迷不醒的胡子跟陈东海。他们体内,也爬满了这种蜘蛛,用手触摸皮肤,能感到皮下有很多小虫子在动。
万幸二人还有脉搏。
往嘴里灌了几口醋,把剩下的泼在地上。
红蜘蛛被驱赶出来,太多了,根本踩不死,我只好用醋逼它们,将二人带出溶洞。
这一闹,我们进入松树林深处,周围都是高大树干,太阳被隐藏在遮天蔽日的树冠里,一时竟迷失了方向!
胡子体质好,最先醒过来。
他从嘴里抠出一大把蜘蛛尸体。
等胡子缓过来,他对我们说,在我和白川离开后,他跟陈东海仔细研究了一下石俑的排列规律。
越往树林走,石俑越多,越完整。
这些石俑组成了很多奇怪的线条,隐隐与奇门遁甲,先天八卦有关。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那个溶洞,里面不止苏联人的尸体,还有山里头的猎户、地质考察队。这种蜘蛛不会一下弄死猎物,而是慢慢寄生在猎物体内。
胡子和陈东海猝不及防,着了道。
若不是我和白川发现早,他们也要变成栩栩如生的粽子了。
既然没有鬼,也不是走尸。
我们商量了一下,把白醋淋在袜子和裤子上,防止那些蜘蛛靠近。每个人身上酸臭得很,谁也别嫌弃谁不爱干净。
逃出溶洞,天又黑了。
此时,我们四人在松树林深处,看不到星辰日月,也辨不出东南西北。晚上,树林起了很浓的雾气,高大的石俑一座座矗立起来,宛如忠诚的守卫,沧桑注视人间!
走了几个小时。
我赫然发现,一行人居然失去了方向感,宛如鬼打墙,在不停打转。
“咱们好像进到迷宫里了,瘸子的屁股,邪门啊。”胡子一翻眉毛。
在这松树林深处,树冠高大,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我们唯有举着手电才能看清脚下。
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小时,我们始终在原地打转,胡子便不肯走了。
埋怨我带错路。
我心说,我一直按指南针走的直线啊。陈东海此时缓了过来,看向附近,那些高大的石俑愈发阴悚,黑暗中,似乎能看到它们脸上阴阳怪气的表情。
“我看不是方向的问题,是咱们遇到古蜀人设下的机关了。”陈东海指着那些石俑,“你们看,石俑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树林太阴暗了,连天空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人走在这种压抑的环境,很容易失去方向感。”
陈东海说,他以前在河西走廊考古时,遇见有土人在地上插了几根木桩子,牛羊围着木桩走,哪也去不了。
这些木桩的排列,暗含一定顺序,是一种迷惑人心智的机巧。
“你们看,这些石俑有易经的次序,按天三地五的规格守卫此地。咱们一直注视这些石俑,不知不觉就会回到原地,不是鬼打墙,只是一种科学现象。”
胡子将信将疑。
便让陈东海在前头带路。
陈东海拿过指南针,不看附近的石俑,对对直直往里走。
又走了半个小时。
情况越来越糟糕。
这次我们没有回到原点,而是更加深入摩天岭的原始丛林!
附近的树木排列,已经到了一种让人滋生密集恐惧症的程度。扭曲的松树皮如一张张鬼脸点缀虚空,石俑一排排出现,仿佛在给我们送葬。
“我说陈教授,你到底认不认路啊。”胡子不耐烦了,一脸急躁。
白川维护陈东海:“不准对我老师无礼,你有能耐,你自己来啊。”
“来就来,所有人跟着胡爷走!”
胡子是横冲直撞的特点。
根本不管什么石俑,直接从灌木里破开一条路,抬脚压过去。
就这样,我们连续走了至少五十里,所有人累得精疲力尽,但仍在松树林打转。
这里确实是迷宫,我们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