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要走了,咱们已经中了古蜀人的陷阱,找不到破绽,走十年也走不出去。你们看,石俑按易数排列,与周围树林融为一体,形成一副整体画面。不单单是石俑,连这里的植物,都在有意无意困住我们,让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陈东海听明白我的意思:“你是说,除了石俑,连这片树林,都是蜀山氏设下的机关,用来保护墓葬?”
“应该是了。自然生长,树木绝对不可能这么密集。我们每次绕开树木,其实已经偏离了方向。”
这片松树林极度危险。
单单说那些食人的红蚂蚁,我看就是古蜀人设下的巫咒,是保护陵墓的防线。
因此我们不敢休息,怕那些蚂蚁趁我们睡着爬到耳朵里。
这个时候,陈东海那种老学究根本指望不上。
我和胡子一合计。
胡子提出一种假设。
当时我们进入摩天岭,曾在外围看到过这片松树林,面积不会很大,直径最多三百里,仅仅在山坳中生长。
把松树林看成迷宫,如果我们能在中心走出一条直线,那么不到一百公里的半径,最多两天就能出去。
胡子计算了一下我们的绳索。
有八十米。
把绳子一头让人拿着,另一个人在前面走,后面的人要绷紧绳索,保证绳子是一条直线延伸,然后依次交换,反复折叠。
绳子拉紧了肯定是直线。
这样不断循环,就能出去!
陈东海走过来问我:“这摩天岭会不会有大型野兽?”
我道:“大熊猫算不算野兽?”
“除了熊猫呢?”
我摇摇头:“岷山在上古时,有野生象群,中古就灭绝殆尽了。顶了天有狼,问题不大,陈教授,你怎么了?”
“过来看。”陈东海脸色阴沉。
他刚才在附近休息,脚下踩到一个凹陷。
打开手电一看,居然是一个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类似于牛蹄的脚印!
我用手比划了一下。
脚印比成年人摊开的手掌还大,这样算起来,野兽至少有五百斤以上。脚印类似于牛,但有爪子,看不出是什么。
胡子打过猎,见这脚印,也叫不出个名字。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胡子,把绳索全部拿出来,就按你说的法子,咱们试一试。”
此番入岷山,一共四个人。
一老三少。
陈东海年纪大了,基本没啥战斗力。白川会一手好暗器,眼力最毒。
我让他在后面,拉着绳子头,我和胡子在前面走,如果他看见绳子偏了,就大声喊。
别看平时胡子不着调,关键时候,他的法子总出人意料的准。
有绳子作为辅助工具。
接下来我们没有遇见鬼打墙。
周围的石俑开始逐渐变少,头顶出现稀稀拉拉的白月光。
约莫走了几公里。
胡子的手电忽然晃了一下。
紧接着,胡子那头拔出开山刀,一脸戒备。
“咋了?”我摸着绳子过去问。
“就在刚才,胡爷好像瞧见有什么东西,一道红光飞了过去。”
“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那红光胡爷看得真真的,像东北虎那么大。”
我没法解释。
上古时,巴蜀地区确实有老虎,賨人的祖先,就曾在秦昭襄王时,猎杀白虎而闻名天下。要说老虎,那也不可能是红色的啊。
胡子见我不信,不服气叫道:“当地人喜欢吃辣椒,你怎么知道,那只老虎不是偷了农民的豆瓣酱,给辣红了?”
我忍俊不禁。
这说法就有点扯犊子了。
“哎呀。”
我和胡子在前面拌嘴,后头传来陈东海的惨叫声。
我对后头大声喊:“陈教授,咋回事?”
白川叫道:“老师把脚扭了。”
胡子不爽:“这帮知识分子真他娘没用,净拖后腿,要不把这老头丢在这吧。”
我教育胡子,你这种想法要不得。
咱们都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少年,岂能学那土匪豪强,过河拆桥。
我去看陈东海的情况。
“哎呦,哎呦。”陈东海躺在地上呻吟。
我看了一下,没伤着骨头,便问:“陈教授,这黑灯瞎火的,不是让你小心点嘛,咱们都这幅模样了,怎么还添乱。”
“不是,刚才,就在刚才。”陈东海很害怕,指着草丛,那里的松树形成一个畸形的弯曲弧度,像妖鬼的爪子。
“我发誓我没看错,那边冒出一张白惨惨的女人脸!哎呦喂,吓死我了,阴柔的表情,眼睛满是怨毒。”
“女人脸?”
本来我们就是老弱残兵。
这时候,最怕有损士气的事,便打趣陈东海:“我说陈教授,你都七老八十了,大晚上想女人,作风可有点不检点。你说我这种三十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想一想那是天经地义。”
“不是,真的,那女人脸......”
“好了好了,白川,扶着你老师,咱们继续赶路。”
我摸着绳子回去和胡子碰头。
却发现胡子那头的绳索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走过去一看,胡子躺在地上,好像在睡觉。我暗骂胡子偷懒,便过去踢他。
胡子一动不动。
这时,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身上寒毛顿时竖起来。
翻过胡子一看。
胡子胸前,一道血爪子痕迹,皮肉都翻了出来,正往外冒着脓血!
“白川!陈教授!你们快点过来,胡子出事了!”我摸了摸胡子的鼻息,还有气。
前后不过两分钟,以胡子的警觉,是什么时候着了道?
“我有医药包。”白川赶紧去拿装备。
“等等。”
陈东海此刻眯起了眼。
我见状催促:“怎么了?”
“伤他的这个东西,可不一般啊,压根不是野兽,是疯狗!”
我听出弦外之音:“粽子?”
“还是个大粽子呢!”陈东海讳莫如深。
胡子胸前,有五道血痕,伤口深可见骨,明显像人的手。所谓疯狗,是倒斗一行,遇见尸变的粽子讲的黑话。
陈东海的意思,胡子被一个粽子给偷袭了,可能跟刚才的女人脸有关。
我从裤兜掏出一把糯米,敷在胡子胸前。
胡子疼得惨叫几声,脑门冒出一圈白汗。
我替他擦了擦,让白川给胡子止血,同时抄起防身的匕首,警惕看向周围丛林。
陈东海道:“看来,迷宫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古蜀人布下奇门遁甲,不仅是要困住我们,迷宫之中,还有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蜀山氏距今至少四千年,什么机关能保存如此长时间?”
“此乃神墓,不可用常理揣度。”
哗哗,哗哗。
话音刚落,一旁草丛便有了动静。
胡子昏迷,陈东海受伤,我根本不敢冒险过去,便火急火燎扛上胡子,让白川扶起陈东海,逃也似往前跑。
声音时不时出现在附近。
我们迫不得已,不断改变方向,像没头苍蝇在树林乱撞。
接着,周围的树木渐渐消失,连石俑都不见了踪影。我累得气喘吁吁,胡子这小子,身上肌肉全是实心疙瘩,沉得要命。
“白川,你们没事吧?”
我往身后看。
这一看,差点摔倒。
白川和陈东海居然消失了!黑暗里,一张怨毒凄厉的女人脸一扫而过,我倒宁愿自己得了近视眼,什么都没看到。
“白川!”
我吼了声。
这两个人是掉队了,还是说,已经......
我放下胡子。
胡子被大粽子咬伤,中了尸毒,糯米嵌在肉里拔不出来,伤口散发腐烂的臭味,人开始一阵阵发寒迷糊。
那个时候,我无助极了。
树林里藏着一个歹毒的老僵尸,阴阴窥看我们。
光是环境,人的勇气就很容易崩溃,要发疯。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后头的泥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大的气泡。
噗嗤。
气泡爆炸了。
我细瞧,合着白川跟陈东海,陷在了流沙里面,人已经被埋进去了!
顾不得高山高原为何有流沙坑。我从附近砍了一根树枝,插在流沙里捞他们。
白川这小子,命不该绝。
他抓住了我插下去的树枝,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和陈东海拽了上来。
两人跟复活的兵马俑似的。
抠出鼻子里、嘴巴里的沙土,陈东海丢了半条命,气若游丝喊道:“那,那东西,有意把咱们往这个地方赶,就像狼群狩猎一样,故意发出噪音和威胁,迫使猎物走上绝路。这东西,它有智慧!”
“粽子怎么可能有思维能力。”
我道。
想那古墓粽子,千年不化,万年不僵,一旦复活,便水火不惧,行走于幽冥。若有智慧,岂不是神仙了?
白川就是巴蜀人,喘粗气对我说:“那玩意确实有智慧,我刚才看了个清楚,它有藏獒那么大,浑身长着红毛,动作像狗,前面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可能那东西不是动物,是尸妖,你们看,胡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开始打摆子了。好厉害的尸毒啊,糯米都毒黑了。”
白川在附近摸了摸。
扯掉几根带有清凉气味的草药。
“这是青苦蒿,我们蜀中地区经常用来解蛇毒,有清热去湿,活血散瘀的功效。”白川是当地人,因此认得一些中药材。
顾不得洗。
他把青苦蒿放在嘴里咀嚼,咬成黏糊糊的碎末,均匀涂在胡子伤口上。
我不知道这种土法子有没有用。
眼下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一个会思考有智慧的尸妖,便是龙虎山天师来了,也拿成了气候的它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