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民国三十二年,法租界撤出中国,七十六号公馆宣布解散。以前依附于七十六号公馆的土夫子,包括我爷爷那种倒斗之王,为了谋生,相继加入国内的黑色势力求保护,以免成为官府清洗对象。”
“清末以来,有三大帮派最为鼎盛,大部分土夫子都选择依附于这三家,同时带去了大量倒斗技术和资料。青帮、袍哥、洪门,三足鼎立。”
说起来,我家族就有青帮背景。
随着历史变迁,青帮、袍哥,已经成为历史,消亡在社会之中。
唯独洪门,遍布全球,在海外是目前最大的华人势力!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就来自洪门,而你,应该是洪门的核心人物。洪门的辈分‘大觉广通,恒学正道’,你叫齐学友,那么是‘学’字辈的人。其祖上,应当参与过广州革命,是司徒美堂一类的洪门大佬。”
齐学友微微一惊。
他自问没有暴露身份,没想到我三言两语,竟能猜出底细。
“不错,我就是洪门中人。”
齐学友将两根拇指放在胸前,作并列姿态,四指朝胸对齐,这是旧社会帮派人物的暗号,是表明来历的手势。
“洪气一点通四海,宗发万枝到三合!”
此乃洪门第一宏愿。
此话一出,我和胡子无不慎重,倍感压力。
要说这洪门,丝毫不弱于七十六号公馆。盖因明亡,百姓暗举旗帜反清复明,洪门于少室山下设立,薪火相传。
白莲教、天地会等秘密组织,均与洪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故而江湖上,把青帮、袍哥、洪门并称为三大派。
前者都已消亡,反观洪门,从清朝开始经营南洋,再到欧洲、美洲开设香堂,信徒多达数十万,势力盘根错节。
当年许多侨胞、矿工在国外生活,备受歧视打压。
为了报团取暖,争取生存空间,便组建唐人街,而洪门趁机在唐人街开香堂,传授洪拳,赢得侨胞拥护。
便形成海外第一大华人组织!
洪拳源于“百拳之母”的太祖长拳,洪门百年经营根深蒂固,不知出了多少高手强人。
在海外,凡有华人聚居,必有洪门香堂,人人必学洪拳,尤其是民国时,洪门弟子多达二百余万,曾资助孙中山等革命先驱推翻满清政府,又在抗日时期积极出力,在当时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强如七十六号公馆,也不敢随便招惹!
我暗道陈东海下了一步好棋。
他一个人,根本惹不起南北西三派,外加青萍。可把洪门拉进来,就变成我们惹不起他了。
不过老东西至死改不了自作聪明的毛病。
如今身首异处,算是自食其果。
“想不到是洪门弟兄,五百年前是一家,何必刀剑相向呢?”我对齐学友客气一声,对方丝毫不放松,冲锋枪的枪口一直对准我们。
“呵,说起来,你们夏家与我洪门,也有那么一点点渊源。既然是故人之后,我本不该为难,可你偏偏给七十六号公馆做事,我就不能当看不见了。”
齐学友说着,拉开冲锋枪的保险栓,便要动手。
我将手一摆:“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们的存在。你家老爷子没教过你,江湖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呵。”
齐学友冷笑:“小兄弟真会开玩笑,你若早发现了我们,会沦为我们的阶下囚吗?是不是觉得丢脸,故意吓唬我,想找回面子啊。”
我摇摇头:“非也。”
既然早就猜到陈东海有问题,我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时间飞逝,转眼一根烟点完了。
我用鞋子碾灭火星,便对齐学友道:“你们洪门做事比较粗糙,一路上,也不全是天衣无缝。还记得我们进入蕨类时代的盆地吗?当时密林之中,出现了莫里森虫暴动,虫潮差点把我们啃成骨架。”
我道:“莫里森虫在那种环境,处于半休眠状态,喜阴暗潮湿,不善活动。而当时居然出现了虫潮,这是为什么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早我们一步,惊动了沉睡的莫里森虫,导致虫潮爆发。”
“凭这一点,我当时便判断,进入蕨类时代的人绝对不止我们一批,有人想学黄雀在后,不过我并没有惊动你们。”
倒斗,是活人与死人的博弈。
归根结底,是人心与人心的算计,受老爷子栽培,旁人想坑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我道:“从进入神墓一开始,我就怀疑陈东海找了外援,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后来又在陪葬坑发现张祭泉生活过的房间,我便愈发肯定,这里看似与世隔绝,几十年下来,却有许多人马在此秘密研究!”
“哦?”
齐学友来了兴趣,一副傲慢姿态:“既然你比诸葛亮还聪明,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为何现在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哈哈,夏小爷不愿意认输啊,鸭子死了嘴硬,想给自己找点借口,证明自己不那么愚蠢!”
“不不不,继续听我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吞云吐雾,继续说道:“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你们洪门介入,虽然有心干掉陈东海,但我并不知道进入神墓的办法,所以在祭坛上,我们演了一出戏,逼陈东海现原形的同时,从他嘴里套出了‘天崩’的秘密。”
齐学友瞪了一眼陈东海在地上的头颅。
“没错,这老东西废话太多,老子早就想宰了他。一路上还要我听他指挥,呸!什么玩意。”
我道:“孢子菌林,是拱卫神墓的最后一道机关,为天赐之地,自然生成。巨型真菌连接地脉,循环不灭,万古长存,西夏称这条孢子为‘障’。我猜,陈东海到了最后一刻,才把进入‘障’的秘密告诉你们。”
“我们比你们提前知道进入‘障’的办法,这当中就形成一个时间差。这段时间,处于真空状态,你们无法监视我们,而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隙,布局对付你!”
青萍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和胡子。
陈东海自然也没信任过洪门人马。
正是这种勾心斗角,让我有可乘之机,抓住了机会。
“我看不出,你说的后手在哪。你不会指望夏不易来救你们吧?啧啧,可惜啊,很遗憾告诉你们,我洪门十多位高手,在上面把夏不易和张玉枫堵住了。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恐怕无法来咯!”
我道:“世人都知道我哥的厉害,他是张明牌,用来牵制你们洪门高手再适合不过,真正对付你们的,另有其人。”
“哈哈哈,笑死我了,夏家小爷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齐学友捧腹大笑。
他留高手困住不易和张玉枫,再亲自带队解决我们,南北西三派全军覆没,岂有还手余地?
我问齐学友:“亏你自诩聪明,其实你和陈东海一样,自大自信,又傻的可爱。你跟踪了我们一路,就没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吗?”
齐学友一下紧张起来。
看我有恃无恐,他被我的心理战影响,变得疑神疑鬼。
“秦问仙逃了,夏不易被困,张玉枫重伤,剩下你们三个......嘶,怎么,夏守龙准备亲自出山?”
“对付你这种虾兵蟹将,何须老爷子出马,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齐学友,知道老鼠和大象的故事吗?”
“怎么讲。”
齐学友眼睛微眯,被我唬住。
我笑道:“在古代有一个国君,早朝询问大臣,说皇宫跑进来一只大象和一只老鼠,哪个危害更大。大臣都说是大象,国君摇摇头,说大象那么大,要猎杀他随时都可以找到,所以大象看起来虽大,作用却不大。然而老鼠渺小,无人注意更难以捕捉,越不起眼的东西,往往能决定成败关键!”
发觉陈东海易容,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我便布下一枚暗子。
我们当中,确实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呢?
黄师爷那个贪生怕死,又好吃懒做的老掮客!
齐学友根本没把黄师爷那种奸商放在眼里。确实,黄师爷这家伙,遇见粽子大呼小叫,一路上压根没帮什么忙。
然而就是这种小角色,可以隐身,可以让洪门栽跟头。
按照我家老爷子的理论。
这个世界上,连一坨大粪都能拉到地里浇菜,黄师爷于南北两派摸爬滚打几十年,风生水起,你要认为这种老头没啥本事,那可真是天真了。
“呵,即使黄师爷藏起来了,就他一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能怎么威胁我们?好了,我听够你的废话了,现在送你们上路!”
齐学友自诩高明。
却不想我早已看穿,恼羞成怒便想杀我和胡子。
“我劝你最好别动手!”我冷脸警告他一句,“蠢货,我既然敢孤军深入,便不怕你洪门绿门,识相点把枪收起来,否则任你洪门倾巢而出,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吓唬我?”
“哼,吓唬?胡子,把东西给齐先生看看吧。”
“得咧,哎呀,胡爷可憋急了,要说这兵法,还是咱中国人是他老祖宗,外国人耍这个耍不动,专业不对口。”
胡子从裤兜掏出几张照片,递给齐学友。
照片的主角,就是黄师爷。
黄师爷的屁股下,坐着一摞一摞,堆起来比山高,足足几十吨的黑皮方块,上面印刷黄色字体。
那几十吨豆腐块,都是TNT——军用烈性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