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北派秦玉峰,为啥做梦都想当魁首的原因。
张四太爷看不上秦玉峰,认为此人过于毒辣,便没有传他符印,秦玉峰因此记恨我家老爷子,双方仇恨颇大。
再说盗门魁首一职。
属于无冕之王。
要有绝技,要能压人,凭的是个威望和信用,就像武侠小说的武林盟主。你要真说这是个啥官,其实连县衙的牢头都不如。
偏偏这个身份,江湖上干什么的都要让着点。
老爷子让赖小疮白打工,赖小疮连个屁都不敢放,不仅不能要钱,还要小心翼翼办妥了,嘴巴封死不许往外说。
旧社会,偷,与盗相结合。
偷盗,就是这么来的。
偷这个字,也可算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分了七种。
偷、拐、骗、窃、匪、棍、扒。
不告诉物主,拿人钱财物品的,就叫偷。这种属于不入活,做不大。互相几个认识,拉成社团,民间管这叫“偷儿会”,经常在富人区,出租屋区活动。
拐,就是现在说的人贩子。
以拐卖人、牲口谋生。谁家有个小猪小狗甚至小孩,拐的坏蛋就上去了,三下五除二弄到没人的地方卖掉。
按门类,分了熟人拐、生面拐、长辈拐三种,往深了说,写篇论文没问题。
骗,就是花言巧语,让对方乖乖把钱搁在你的口袋。这就比小偷高级些,讲究个能说会道,左右逢源,对方吃了哑巴亏还打不得你,都是当地地痞组成,极不好惹。
往往七八个,十几个为一团。
有人掩,有人拉,有人起哄,有人当托。组织鲜明,工作划分明确,碰见了非常难缠。
窃,就是入室盗窃。讲究个破门锁,撬窗户,家里没钱就偷台灯、衣柜、衣服,不分贵贱什么都拿,身上随时带着口袋。
再说旧社会,持刀抢劫,叫匪;碰瓷敲诈,叫棍。
这两样人能打能杀,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势力也最大。
当然,搁在盗门里面,也就东北土匪,豫州趟将能算个人物,虽然喊打喊杀的,其实也就波及几个县,势力不大。
最后,说一说这个“扒”。
扒手是整个小偷行业最多的,乾坤将推荐的赖小疮,就是扒手一行的翘楚!
别因为是扒手就看不起人。
这年头,鸡都有爱国的,小偷中也有人物。
扒手活跃于火车站、旅馆、商店。
细分三种作案方式。
割窃法、撞身碰、细留神。
以前没监控摄像头,车站扒手最多,叫人防不胜防。
所谓割窃法,指扒手手心,或手指夹有刀片。知道你的钱放在口袋,或行李箱里。暗中用刀片划开布料,用镊子将钱财夹出。
旧社会以火车上居多。
甭管你把钱压在屁股下,还是搁在铁盒里。
割窃法一出,锁保险箱都没用,最是叫人防不胜防。
撞身碰要求技术。
与你一个照面,你身上钱包就没了。
亦或者伪装成熟人、老乡,与你打招呼。
其中一人稍稍挨着你,电光火石间,你还不及反应,十张钞票已被他抽走七张。偏偏还找不到他把偷的钱放哪,告到公家也没用。
细留神,是指扒手伪装成打更、房东、服务生等职业,在旅馆或出租屋行窃。
讲究个大摇大摆,脸厚心黑。
偷了东西,大气不出,跟失主嚷嚷,甚至失主坐地上痛哭,还伪装好人劝对方看开点。往往被偷了钱的,对他感恩戴德,丝毫不知行窃之人就在面前!
这就是扒手一行。
没倒斗那么复杂,却也说的是桩奇事。
后来又把出老千、给骰子灌水银这些赌桌骗术,也归到扒手里面,那就属于瞎掰了。出老千是千门一行,跟扒手不搭边。
只不过都讲究手速快,能闪电纫针,毫秒之间换了牌,做下记号。
都不是外人能轻易练成。
再说这个赖小疮。
混江湖的,都不用姓名,用绰号。
老爷子绰号“夏大龙子”,不过他是盗门魁首,谁敢当面这么喊,打断狗腿都是轻的。
一般叫把头、魁首,要么占个“爷”字。
绰号一般都带个“小”。
像寸小头、赖小疮。
或带个“子”。
像夏大龙子、大木坨子等等。
这也有讲究的。
走江湖,全靠弟兄帮衬,处处讲究个谦虚,要有孔融让梨的精髓。能受委屈,能吃苦,能割肉。
带个“小”,表示年轻,又灵巧,逢见大人卖个乖。
通常是独门独户,用这小字。
而“子”字,一般用于某个团伙的老大身上,比方说土匪头子,盗贼头子。先秦有老子有孔子,子是尊崇,表示他是一方团伙的老大。
再说回赖小疮。
此人确实算春城里面,扒手技艺最高的那个。
四十多岁了,七八岁跟着师傅跑江湖,学手艺,曾是前清的“剪绺行”,又叫“剪刀会”的头头。
只因剪绺干不下去了,改行做了扒手。
小时候父母不慎,脸颊被老鼠啃了半截,生了血痂,有了老茧,腮帮子天生比常人厚,能憋住气,轻功了得。
扒手当中,能飞檐走壁的不多。
又能剪绺的,那更少。
因此赖小疮在当地颇有名气,受到乾坤将关注。
剪绺,其实是扒手的老本行,不过现代已经绝迹了,民国都很罕见。
就是偷摸剪人的头发,去卖钱,就叫剪绺。
这种即使被抓到,顶多挨顿打,不至于吃牢饭。弄到局子里,也说不出什么杀头的大罪。前清的时候,火车站地方剪绺的扒手极多。
搁在十几年前,也有姑娘头发长了,剪下头发,能卖个百十来块。
盖因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能随便剪,但古代的秃子不比现代少,至少唐朝就有假发了。
所以头发在古代挺值钱,滋生了“剪绺行”。
要用剪刀,所以这些人又组成了“剪刀会”,有四月十五,拜剪刀神的传统。
民国以后,头发不值钱,西洋商品的假发比本土优秀,剪绺行逐渐没落,这个行业到现代已经完全消失了。
豆大油灯下,老爷子和乾坤将磕花生米,下春城的老白干。
二人喝的醉醺醺,外头也过了凌晨。
啪啪。
客栈有了敲门声。
乾坤将也不去开门。敲门之后,门锁自己打开,赖小疮贼眉鼠眼溜进来,两颗眼珠子发蓝光,一脸谄媚讨好。
盗门十二将,搁哪也是龙头。
能给乾坤将办事,赖小疮受宠若惊,何况这还是盗门魁首吩咐的,说出去多长脸啊。
“让我喝口水。”
赖小疮端起茶壶,发现里面是酒,他喝不来老白干,直吐舌头:“哎呦喂,乾坤将,夏爷,你们可真给我找了个好差事,这一路跑啊,我是把吃奶的劲用上了。”
老爷子抬举赖小疮:“让你改邪归正,又没叫你跑马拉松,做出这模样,打算找我要钱?”
“哎呦喂,夏爷,你们找我办事,那是看得起我赖小疮,我是万死不辞啊。向朝群那坏人,家里是两层公寓,养了条大狼狗。我是差点没跑死,那西洋狗,确实比土狗凶。”
“被发现了?”老爷子一瞪。
赖小疮卖力气:“那哪能啊,那不是砸招牌?我放了一只黄鼠狼,让那狼狗咬,把向家的人全部吵醒了去楼下拉狗,我趁势飞檐走壁,到了二楼书房。”
“一进去,嘿!真他妈气派啊。左边是琉璃的葡萄酒高脚杯,右边是一整套红木家具。最里头的墙角,嘿,挂着唐伯虎的仕女图。”
“说重点!”
“哦哦,在墙角那边,有个这么大,瞧,这么大的保险柜。要换成普通人,肯定以为他把文件放在保险柜,今晚有去无回了。为什么呢?向朝群这个人鸡贼啊,保险柜是假的,通着高压电,真有人摸上去,不电成焦炭不算完。”
“说重点。”
老爷子真是无语了。
赖小疮为了表现自己,还真是各种夸张比喻。
向朝群也确实老道。保险柜通着高压电,难怪军统吃了亏,你要不用官面手段,还真对付不了他。
赖小疮是老江湖,自然不吃这个暗亏。
在向朝群小老婆的卧室,发现暗格,里头搁着重要文件、汇票、金条,可惜没有滇缅公路的设计图。
“这老狐狸,设计图是他换取荣华富贵的砝码,也是保命符,他肯定藏的很深,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道。”老爷子抿着嘴,看来偷是行不通的。
赖小疮道:“您别着急啊,我赖小疮也有精忠报国的心。虽然没找到您说的公路图,可我找到他贪赃枉法的账本啦。”
为怕向朝群发现,赖小疮匆忙之间,拿复写纸抄了一份。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老爷子打开账本一看。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民国做官,做一个秘书长,那贪的钱,没有十万也有百万。
比盗墓还肥!
收金条,拿银元,贪污赈灾款项,虚报部门消耗。向朝群当了五年官,家产掏两个汉墓都有富裕。
老爷子不禁感叹。
如今这世道,贪活人的钱,比贪死人钱来的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