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万年灯

据我所知,日寇占领缅甸不久,实施非人统治,遭到当地强烈反抗。由于缅北多森林,蚂蟥、食人鱼、鳄鱼、蛇虫众多,给日寇占领缅北造成极大干扰。

鬼子往缅北主要河流,注入成吨的液态化学元素。

其中就有氨气。

导致饮用河水的居民大规模死亡,沿途森林被摧毁,生态系统遭到重大破坏,数年不曾恢复元气。

氨气罐,就是我要胡子他们找的钥匙。

有这个,抽干暗井不是问题。

氨气易溶于水。

一毫升水,可溶解三百毫升氨气。

只要找到鬼子的氨气弹,在旱井引爆,随后密封旱井,只留一气孔通向暗井。强烈的气压差,会使暗井内的水被吸入旱井。

随着水溶解氨气,不断造成气压差,就能源源不断往外抽水了。

胡子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他妈的就是化学啊。其实胡爷早就想到了,只是低估了小鬼子的缺德,连氨气都拿来下毒。”

我道:“鬼子的军用仓库绝对有氨气瓶。他们发动那么大的战争,国内粮价飙涨,一占领土地,军部就要求士兵‘屯垦’,使部队自给自足。氨气虽有毒,可合成肥料,还能作为冷凝剂,在鬼子军中被广泛推广过一段时间。”

“好吧,这种事,还得胡爷出马。不就捞几个瓶瓶嘛,嗨,不算事。”

有远征军的尸骨作为林塔指明方向。

胡子他们不必横穿盆地。

只需沿远征军开辟的山道,从边缘绕开老泥盆即可。沿途有汽油桶,因此不必担心迷路。

唯一要注意的。

是能驱使动物攻击我们的人。

因此要胡子青纹,加阿金一路。三个大男人,互相有个照应。

仙人峰这边多为灌木,树木稀疏。

那人躲在附近,一定逃不开高倍望远镜的视野,因此仙人峰这边还相对安全。

仙人峰到税痒村。

胡子估计,一来一回需要三天到四天。

事不宜迟,三人立马动身,留下我和谢小雨,照看藏青禅师。

至于黄师爷,他只能算半个人,甚至有危险他连人都可以不算,战斗力完全忽略不计。

天有不测风云。

胡子他们离开不久,一场风暴席卷野人山。

时值雨季,山中泥泞潮湿,水雾蒸腾,毒瘴滋生之快,我们进树林戴着口罩,鼻子边缘的皮肤早已溃烂。

然而这场暴雨之迅猛,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少许,天河决堤,银川倒灌,一条条雨柱撕碎了云翳,在九天呼啸,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落到大地。

暴雨来了。

野人山的雨季非常恐怖。

之前我见过的雨,在这场风暴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先有电光破空,雷龙裂变。

随后雷霆大作,十万天兵齐喧。

雨柱如倾,白涟成瀑,化为水环将山头一罩,便是十万兵马哑了声,百万天兵运黄河。风暴随之而来,撕裂浓密绿林。

我亲眼看见数棵大树被连根拔起。

空中无形巨手造化万物。

仅瞬息,土崩石裂,风湮水涣,营地数顶帐篷被吹到天穹,天地黑暗,眨眼就看不见。

黄师爷撅起屁股,把脑袋塞在睡袋里。

他是典型的唯心主义。

只要看不见,耳根子清净,就当困难不存在。

都说暴雨难朝夕。

本以为过几小时,这场风暴就会减缓。谁料胡子他们离开不久,天气的变化,已经超乎了我们的预判。

由于山里没有信号,我们毫无准备。

事后得知,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特大自然灾害,直接改变了野人山的地势,周围好几条公路不得不重修。

想想,我们这一代,简直操蛋到家。

遇见了十年不遇的洪水,二十年不遇的金融危机,三十年不遇的大地震,四十年不遇的房价高峰,还有百年不遇的风暴团。

卫星电话那头,只有毫无意义的杂音。

胡子他们进入老泥盆,若遇见山洪暴涨,只怕凶多吉少。然而此时此刻,我又不可能跑出去找他们。

任何通讯设备都失效了。

人类在天地的怒火面前,简直渺小到可怜!

“不行,不能束手待毙。”谢小雨过来,我们的衣服早就湿透。

我看了她一眼,把唯一一件还在的雨衣递给她。

“仙人峰方的山洪都会朝仙人峰汇聚,山脚很快就是一片泽国!”

风中,谢小雨拼尽全力朝我喊了几声。

话才出口,便被风暴抹灭。

我担心胡子他们的处境,想起老泥盆不乏十米高的柚木。再大的风暴不可能摧毁柚木的根茎,或许他们还比我们乐观一些。

转过身,吩咐谢小雨:“拿上应急背包和取暖炉,上悬棺躲一躲,这里待不住了。”

话音刚落。

天河浩荡冲出了老泥盆。

沿绿林颠覆,填塞沟壑,把山头抹掉半截,往仙人峰横扫千军地排开。

“快跑!”

我推了谢小雨一把。

才不到十分钟,竟形成了山洪。这场雨,把野人山的泥土浸透了,肯定属于百年不遇。

黄师爷拿了一些衣服和吃的。

我扛起藏青禅师,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还靠得住的男人,我让谢小雨先爬上去。

悬棺架在高处。

山洪骤然来临,我们的营地保不住了,甚至仙人峰都会被淹掉半截。

这些悬棺,犹如阶梯层层向上,或可为避难场所。

面对危险,黄师爷奔走如风。

他甚至超过谢小雨,最先爬到一处悬棺。

不等他打开手电,天穹一道惊雷咒杀鬼神,震耳欲聋的轰声令我心脏要跳出。不待我说话,人就扛着藏青禅师软了下去。

原来风雨大作,竟将几具悬棺吹了起来。

悬棺犹如冰雹砸落地面。

尸骨化为飞灰,险些将我们压死。

这场灾难席卷十万里,将仙人峰阶梯状的悬棺截断一部分。

黄师爷尽量选楠木、柚木制成的坚硬棺椁,打开手电给谢小雨照路。他们先上去,再放下绳索,我背起藏青禅师往上爬。

洪水已经冲了过来。

黄汤之流裹挟岩石、泥土、树木,还有被撕碎了的鳄鱼、蚂蟥。

这场灭顶之灾摧毁了生态系统。

鸟雀欲要逃离,不是被雨柱冲死,也是被飙风折了羽翼。

仙人峰陷在洪水之中,水位骤然上升到七八米。我扛着藏青禅师,几乎飞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躲避这些庞然大物。

这时,一只仓皇无措的石龙子从悬棺冒出,慌不择路钻入藏青禅师的鼻孔。

我大骇,没能抓住。

藏青禅师猛地睁大眼睛,人就清醒,随即红润了脸,大手抓住我衣领,跃到头顶半米高的悬棺上。

“大师,你。”

藏青禅师抬手,示意我先爬上去。

“方才异物入鼻,顺着脉络开了我九窍,淤血散去,我好了大半。”藏青禅师如此解释,我半信半疑。

洪水很快又淹没了脚踝。

黄师爷和谢小雨往上面爬,二人的脸被岩壁冲刷的雨水打肿。

顾不得许多,我和藏青禅师在悬棺之间跳跃,或抓住绳索和两个人配合。

过程惊险,九死一生。

风暴愈演愈烈,有吹翻凌霄宝殿之势。

很快,我意识到悬棺也不安全。毕竟千年古物,这些悬棺能抗住风暴已不容易,何况加上我们的体重。

我伸手指向地仙之宅的位置:“去糊涂山人的洞府躲一躲。”

黄师爷道:“那洞府太高了,我有点爬不上去。”

这时候,可不讲尊老爱幼。

连藏青禅师这个伤员都亲力亲为,没人给黄师爷开小灶。黄师爷见状,咬紧腮帮子硬撑,腿肚子抽筋不停。

我们的衣服全是水,沉重不堪。

风暴之烈,雨水之汹,让我们患了低温症。

这个时候,穿衣服反而比没穿更冷。无奈之下,我们脱了外套,我甚至只留了条内裤,最先一个跳向对面的悬棺。

好几次差点掉下去。

万幸仙人峰上悬棺如蚁,能以遮挡人身。

待我们爬入糊涂山人的洞府时,山脚早已化为汪洋。黄汤扩散,淹了最

眺望下去,便见古人棺椁好似煮饺子在锅里翻腾。

谢小雨打开取暖炉,我们烘烤身体,换上不合身的衣服,勉强待在前厅避难。

滂沱雨水顺岩壁汇聚,在洞口倾流成瀑布,蔚为壮观。

谢小雨用铁皮罐随手接了一些岩水,煮浓咖啡给我们喝。我喝了几口,舌头发麻,浓重的疲倦有所缓解。

“呼。”

我十分厌倦这样的日子。

我是个性格懒散的人。倘若有选择,暴雨天我应该躺在家里的摇椅上,左边泡茶,右边摆几样小点心。我啊,用手轻轻拍打胸口,细数着窗外雨声,然后睡过去。

“夏爷,夏爷。”

“干啥。”

我白了黄师爷一眼。

老东西没眼力劲,净在花下晾裤子。

黄师爷道:“夏爷,恕我眼拙,你瞧那边,石头缝里是不是有光啊?”

“胡说八道。”

我懒得斜眼去看,藏青禅师却站了起来:“此地荒废,又是墓冢,怎会出现人火?”

我转头看过去,岩壁的缝隙里,确是渗透出几抹火光。轰隆!外面雷声大震,惨白之色洒满世界。

在悬棺洞府居高临下,能俯瞰诺大的老泥盆,甚至能望见税痒村沟壑间的矿脉。

我又看向墙壁的烛光,雷电下,那光黯淡摇曳,竟仿佛要熄灭,却又从岩石里冒出,直勾勾往我们眼里钻。

对于邪门的事,我从来信奉一点,物理超度。

从旁边捡了块大石头,我砸在岩壁上。却发现后面是木板,质地早已腐朽。木板沾了层石土灰,如果不是知道后面有暗格,根本看不出端倪。

整片仙人峰被糊涂山人掏空了。

洞府之间互相连接,用包裹石土的木板隔开,有一定隐秘性,就像几十年前的地道战。

我们拿起武器钻进去,暗格里,也有一盏万年灯,还徐徐燃烧烛火。

灯下,四散几具尸体,穿着现代人的登山迷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