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傅楚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父皇啊父皇,你凭什么觉得儿臣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明武帝没有说话,眼中尽是怜悯。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傅楚渊,他一把揪住明武帝的衣领,“父皇,抿心自问,他傅明渊除了是皇后所出,跟我比,好在哪里?他好在哪里?”
“同样是儿子,我才是长子,我为什么要屈居人下?”
“而且……”
说到这里,傅楚渊冷静了下来,一把松开了明武帝,明武帝一时不察,跌坐在床上。
“咳咳咳……”因刚刚衣领被提了起来,明武帝呼吸不顺,如今一放松,避免不了剧烈咳嗽。
“而且,凭什么拿我做棋子去历练他傅明渊?”
“凭什么?”
明武帝顺好气后,眼底一片阴暗,“你是什么出身,明儿什么出身,能被朕选中成为明儿的垫脚石已是无上荣耀了。”
明儿明儿,去他娘的傅明渊,连名字自己都输他一筹。
傅楚渊一把掐住明武帝的脖子,满脸的狠厉,“可惜,你的明儿已经死了,你的天下也终将归我所有。”
明武帝并不挣扎,一脸的嘲讽,看傅楚渊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垃圾,一点都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性。
傅楚渊暴怒,发了疯似的质问道:“你可有把我当过你儿子?可曾有过!”
“你……性情暴虐,心机颇深,皇位?你德行不配……”
傅楚渊最后还是松开了人,“想死?不,父皇,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儿臣要您亲自看着这天下是怎么一步步被儿臣掌握在手。”
“咳咳咳!”明武帝瘫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出声。
“攻入凤仪宫,生死不论。”
宫变以来,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今天,他不想再等了。
苏婉听着外面的声音,坐在炕上没有出声,苏月姬和吴思两个看着苏婉这样镇定,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六姐儿刚睡着,听到声音,哇哇大哭,然后把在旁边呼呼大睡的五哥儿也吵醒了,两个人一起哭,声音可真够响亮的!
苏月姬和吴思只好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哄她们入睡。
很快,王皇后派人过来了,“三位小主不必惊慌,在此好好休息,切莫乱跑。”
这个时候能帮的忙就是不要捣乱。
攻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恢复平静。
傅楚渊站在明武帝床上,太医战战兢兢的把完脉,最后不得不宣布,“皇上怒火攻心,只怕时日不多了。”
原是刚刚明武帝吐了好大一口血,这才惊动了傅楚渊,
傅楚渊看着床上苍老、头发花白的明武帝,这时候的他早已没有之前的神气了,满脸的气死。
“什么时候能醒来?”傅楚渊听到自己问。
“待老臣针灸一番,皇上或能醒来。”
“嗯。”
他走了出去,看着窗外的明月。今天夜色真好,月明星稀,天上没有多余的云遮盖月的光芒。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照在身上,如同给人披上无瑕的纱衣。
“王爷,皇上醒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傅楚渊的思绪。
“父皇。”傅楚渊作辑,两个人的气氛已经没有白天的嚣张跋扈。
明武帝看着他,到底是自己儿子,又在临死之际,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还是没有闭上眼无事傅楚渊,自嘲道:“没想到最后一个见的人会是你。”
傅楚渊:“……。”
过了一会儿,傅楚渊提议:“要不儿臣让母妃过来?”
明武帝:“……。”
很好,依旧是这种互怼模式。
“杨泰……”明武帝示意杨泰把东西拿给傅楚渊。
杨泰从不知道哪个暗格拿出了一纸诏书,明黄色的圣旨,上等丝绸的布料。傅楚渊愣了愣,还是跪了下去,结果杨泰并不宣读,直接把东西交给了他。
他展开一看,是册立自己为太子的诏书。诏书已经加盖了首辅的大印、明武帝的私印……只剩最后的玉玺还未盖。
“咳咳咳……”明武帝剧烈咳嗽着。
傅楚渊忙倒了杯水给他,生怕他喘不过气就没了。
明武帝摆摆手,并不喝。
“朕的养心殿已被你翻个底朝天,想必你也知道玉玺不再此处。”
傅楚渊点点头,宫变第一天他就把养心殿掘地三尺了,所以他猜测玉玺在……
“玉玺在皇后手中。”明武帝肯定了他的猜测。
如果傅楚渊想名正言顺的登基,势必要与王皇后做交易,这就是明武帝留给王皇后的保命符。
“父皇对母后真是用情颇深啊。”傅楚渊嘲讽道。
明武帝想了想,说:“要不朕也给贵妃留一道诏书?”
傅楚渊:“……。”
“可以。”
明武帝:“……。”
所以你们两个主打就是怎么把对方怼死是吧?
事情说完了,明武帝的力气渐渐消失,他躺在床上看着窗户的明月,忍不住感慨,“今晚的月色还挺好的。”
傅楚渊看过去,只见月光透过了窗户纸,洒在地上,如结一层朦朦胧胧的霜,确实好看。
王皇后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今天的事情弄得她自己很累,却一直睡不着,看着透过窗纸印过来的明月,她披衣起身,来到窗前。
再过半个月就除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除夕前结束这一切。
“咚——”
“咚——”
又长又浑厚的钟声响彻夜空。
王皇后闭上了眼,一滴泪划过脸颊,滴落地板。
苏婉也被钟声吵醒,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清楚——明武帝驾崩了。
很快侍书就过来了,“夫人,太子妃说且安心睡,有什么明天再说。”
这个时间点,即使想为明武帝守孝也没有那个条件。
钟声自皇宫传出,今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而在外皇城的傅明渊,隐隐约约也听到了钟声,他停下马问旁边的白思衡,“你可听到什么声音了?”
白思衡顿了顿,没有回答。..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
那个英年时意气风发,年老时疑心深重;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勤勉于政的皇帝,到底还是没能活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