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能够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等石伯再抬头时,那沧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他身在京城,殿下回来的时候又那么高调,其实他早就听到了楚峥已经归来的消息。甚至就在前不久,还有昔日一起在太子府里做事的同僚找来这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投奔宁安候府。
可是他没脸再见殿下,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身体也不好,便不想再去拖累殿下,于是就婉拒了同僚的好意。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去找殿下,殿下居然会亲自来见他。
一番叙旧,昔日的主仆二人都还没说上几句话,石伯便已哭了一场。
楚峥也不急,就那么立在凉风习习的河岸边等着他哭完。
好不容易石伯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对楚峥道。
“看奴才净顾着在这哭了!此处风大,殿下可要,可要去老奴的住处喝杯热茶?”
楚峥点点头,“走吧!”
石伯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这便要带楚峥回去,冷不丁将视线一转落在了慕轻微的身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发觉,殿下的身边居然还站着另外一个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裙,头上盘着妇人的发髻,裸露在凉风中的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还能辨认得出来那是一张令他熟悉的脸。
“你是,慕小姐?”
石伯其实是见过慕轻微的,那时候楚峥用婚礼吸引京城众人的注意力,自己却潜入了皇宫行逼宫之事,太子府里的一切事宜他就统统都交给了当时还是太子府大总管的石伯管。
昔日那个慕轻微乘着花轿而来,根本连堂都没拜就被太子府的下人强行押进了后院厢房里。
若她记得没错,那天她掀开红艳艳的盖头后,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石伯那张老脸呢!
那时候的石伯对她可真不客气,见她哭闹着要回去,他就让下人寻来绳子将她捆住堵上嘴扔在后院里。直到楚峥失败被擒,大内禁军来查抄太子府,她才被放开。
对上他震惊的目光,慕轻微淡定地朝他点点头。
“石伯,好久不见!”
石伯猛地后退一步,看向楚峥。瞧他的模样,显然是立马就要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轻微虽然在陛下的指定下被送去和殿下一起流放了,可是就殿下那脾气,怎么可能还留着她到现在。
而这样的情形楚峥已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他也不想每次都解释,便直接对石伯道。
“石伯,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夫人了,其余的事还是等回去了再跟你细说吧!”
石伯这才堪堪镇定下来,面色苍白地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了离河岸不远处的一个院子跟前。
“殿下,就是这了!”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三人陆续走了进去。但还没进得房子,便听得从里面那扇陈旧的房门后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石伯脸色大变,连忙对楚峥道。
“殿下请等一会儿,老奴先进去看看。”
如此,慕轻微与楚峥便等在了外面。
房子的隔音并不怎么好,是以里面人的动静他们站在院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只闻那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子,里面“乒乒乓乓”的似乎是石伯在倒茶。
再然后咳嗽声缓和了,另外一道虚弱的女子嗓音随即响了起来。
“是谁,谁来了?”
石伯闷闷地道,“是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茶盏落地之音随即在里头响起……
并未让他们等待太长的时间石伯便行了出来,一脸惶恐地对楚峥解释。
“殿下,住在里面的是祥云。她知道您来了也想起身来迎接,可她病得太重了,还请殿下恕罪。”
楚峥又怎么可能怪他们,连忙道。
“不必再说这些了,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祥云姑姑了,快让我们进去吧!”
祥云姑姑?听到这个名字慕轻微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几幕画面,她记得原主被关在后院的时候,好像是有个自称是太子府掌事的祥云姑姑曾经来给她送过充饥的午饭。
她依稀回忆起当时的画面,那似乎是个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女子。
就这样,二人跟在石伯的身后进了屋子,果真瞧见那点了油灯光线却依旧昏暗的房间里,一张木板床上正倚靠着一名中年女子。
瞧见他们的到来,那女子虽因病起不了身,却依旧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朝着楚峥行了个宫礼。
“奴婢祥云见过殿下,见过……夫人!”
上一次见面还是一年前的事,是以在慕轻微的脑海里对于她的映象并不十分陌生。依稀记得在太子府后院见面的时候这位祥云姑姑不仅打扮得端庄,面容看起来也十分健康红润。
也不知道她与石伯这一年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看起来竟然像是老了七八岁似的。
楚峥定定地瞧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免礼!”
看着窄小窘迫的屋子,石伯有些手足无措。于慌乱中端来了椅子让慕轻微与楚峥坐下,他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两个粗瓷的杯子,给二人都上了茶。
慕轻微端起茶喝了一口,茶碗里灌的是白开水并没有放茶叶。如此看来,石伯与祥云姑姑的生活条件,应该已经非常恶劣了。
楚峥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径直问起了石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石伯断断续续的言语中二人这才晓得,原来当初禁军查抄太子府的时候不仅没收了太子府里的全部财产,居然连下人们的私产都不被允许带走。
虽然有楚峥的求情在齐孝帝没有将府里的人全部赶尽杀绝,可宫里也留不了他们了,曾经的那些宫人除了在冲突中死掉的,其余的纷纷被赶出了宫来。
祥云姑姑与石伯,自然也没有特殊。
石伯自小就净身入了宫,在宫外也没有了什么亲眷,便自己赁了房子在京城里住了下来。
祥云姑姑虽然也在宫里待了很多年,但是她还有个侄子在外面,这次太子府倒台她便只好去投奔那宫外的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