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分明很不满慕轻微这样的女人做他们的主母,但是看到殿下与她吵架,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听到从车内传来的吩咐,他心口没来由地一松,只答了一声“是”便转头去跟慕轻微了。
乘着马车楚峥很快便回到了府中,但慕轻微却迟迟没有归来。
入夜的青松阁中燃起灯火,他负手立于书房的窗户前,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石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侯府前院已经让工匠修整完毕,后院也将半数以上的屋舍清理了出来。应夫人的吩咐,侯府门前的大门也已然更换上了新的。接下来若还要修葺,便是后院那处已经荒废的花园了……”
话说到这,楚峥突然转过头来出言打断他的话。
“行了就到这吧,以后这府中的内务,你便于祥云姑姑一起商量着安排就是。”
既然主子不想听这个,石伯只好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册子。
想起他方才一人从马车上下来的场景,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殿下,您今日是不是不太高兴?夫人先前不是同殿下您一同出去的吗,怎地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
她为什么还没回来,这问题他倒是也想问问。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是走路都够走三个来回了,她怎么还逗留在外面。
楚峥差点想自己亲自出门去找,可忆起她今日在马车上冲他拍桌子的样子,他又觉得女人不能惯。
实则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有什么理由生气。她让他一个人在席位上等了她良久,又不顾自身安危跑去跟流月那小丫头制气,他不过讽了她两句她居然就敢叫停马车自己跑了下去。这满京城的勋贵人家,有哪家的夫人会如她这般吗?
想到这,楚峥的脸不由得又难看了几分。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对石伯道。
“石伯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见他这副脸色,石伯知道他这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好点了点头之后便退了出去。
书房里随之静了下来,楚峥却越来越烦躁,忍不住扯了自己脸上的带子拿起桌上那本只看了一半的策论来读。
但是无论他怎么静心,书中的字却是一个都读不进去。
他又想起以前自己和慕轻微还一起生活在慈溪村的时候,似乎也有数次被她气得没有法子的经历。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而他那时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摔下了书,准备派人出去找人的时候,刘执却在此时回来了。
大概早已猜到主子可能会担心,他一回府中便直奔青松阁而来。于书房中见到了楚峥,看见他眉眼间的焦灼他更是一点都不意外。
“怎么现在才回来!夫人呢,她是不是也回府了?”
纵然心中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楚峥的脸上却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刘执立马垂下脑袋老实地回道,“夫人心情不好,在归府途中路过金川河,便在那河畔石阶上小坐了片刻。”
说是小坐,但实际上也在那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黑漆漆的河水发呆。
他与岸芷一直候在她的身边,两个人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她看,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一头扎进那河水里。
好在最后她还是主动站了起来,并在他们的护送下安全地回到了侯府。
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楚峥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这一路上可发生了什么?她有没有同你们说话?”
刘执摇摇头,“夫人这一路都没有出声,不仅是对属下,对岸芷也是一样的。”
楚峥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刘执离开之后,他也坐在书房里发了片刻的待。他恍然站起身,似乎是想去隔壁的清池苑看看,但行至书房门前他又停了下来。
他觉得,这次明明是慕轻微在乱发脾气,他若此时去哄岂不是助长她的气焰。
罢了罢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与其见面继续吵,不如还是让各自都冷静一下。
而同一时刻隔壁的清池苑中,慕轻微也正倚在院后的水阁内,看着那倒影在池水中的月亮。
岸芷守在岸上,翠儿则端着一只小碗朝水阁内那个落寞的身影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慕轻微抬起头看向翠儿。
“不好好待在房里休息,怎么到这来了?”
翠儿微微笑了起来,也坐下身子并将手中的小碗递给了慕轻微。
“姑娘,岸芷方才说您今日肠胃有些不舒服,我便去厨房给你端了碗银耳莲子粥,您可要用?”
初时不觉,如今经她这样一提醒她倒是陡然发觉自己腹中空空。
先前在席位上吃了东西,但吃的都是些点心一类,后来跑来跑去到现在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她还真觉得有些饿。
她也没矫情,点点头接过那莲子粥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翠儿靠在她的身边,眼神缱绻地道。
“虽然来京城才几个月,但我却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已经觉得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那个在客栈里打杂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
翠儿是真的很刻苦,无论是学什么都很认真,而她的进步在慕轻微看来也是显著的。
慕轻微继续喝着碗里的粥,同时问了她一句。
“待在京城,你开心吗?”
微风吹拂过她们二人的脸颊,翠儿笑着道。
“当然开心,在这里有姑娘您一直默默地照顾我,香闺阁里的掌柜们对我也很友好,我在这看到了很多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也学到了很多以前都不懂的道理。”
瞧见她这开心的模样,慕轻微只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一起变好了。
她将碗放在水阁栏杆之上,“只要你开心就好。”
纵然她身边的女使越来越多,但在她的心中翠儿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不许她同别人一样称她为夫人,她让她在私底下与她像平常人那样的交流,她是打心底将这个由她从兰山县带出来的女孩当做自己的姐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