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微一直专心致志地干着手中的活计,再加之有心事,倒是没有注意到老夫人那看她的眼神。
其实自她进门时候起,老夫人便一直在出神观察着她。
她出身将门,年轻时候陪伴着夫君四处征战,也不是那等短视的妇人。虽然作为长辈她也希望自己的外孙能够娶个门当户对又温柔可人的贤妻,可是在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之后,这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是奢望。
慕轻微是被他带去边城的,两个年轻男女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生出情谊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更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处。
再者因着从小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这外孙儿其实是个情感有些淡薄的人,除了她与梓宁之外他对旁的女人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表现。此番他能将慕轻微带回来还特意求皇帝承认了她的正妻之位,那定然是很喜欢她的。
既然他喜欢,她就当然不会在孙儿的面前做得太过,令他为难。
而在这诸多理解中,唯一真正令她不满意的其实是慕轻微的家世。她不在乎她是庶女可她在乎她是慕淮那个老匹夫的女儿。当初就是他欺骗迷惑了楚峥,才令楚峥放下了心中最后的迟疑,走上了那条逼宫的道路。
她毕竟是慕淮的女儿,谁又能保证她是真心向着峥儿的呢?
就算她未必会像她父亲一样欺瞒楚峥,可一旦楚峥与她父亲彻底站到了对立面,她又该选谁呢?
老夫人是过来人,她向来明白,夫妻关系有时候可以很亲密可有时候又会变得很脆弱。彼此情浓之时恨不得将性命也交付给对方,可一旦感情破裂了,那可就恨不得对方立马去死。
慕轻微既是在慕府长大,就不可能脱离得了家族的掌控。等到以后楚峥若是做了什么令她心痛不快的事,她背叛起来岂不是如流水一般顺畅?
想到这,老夫人终究是渐渐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暖色。
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在慕轻微的侧脸,她突然道。
“好了,就这样吧!”
于是,慕轻微只好站起身来。
看着挺胸立在她跟前的少女,老夫人再次开口,但却没跟慕轻微说话而是转而问起了立在一旁的祥云姑姑。
“先前听说你病了,如今身子可还爽利了?”
因着楚峥离开,带走了正厅内的一干男子,如今除了候在一旁的侍婢就只有老夫人、慕轻微与祥云姑姑还留在此处说话。
祥云姑姑连忙上前,神色恭敬地答。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的身子早就已经好了,如今已经试着在府中帮忙做些杂事。”
老夫人轻轻地‘哦’了一声,顺着她的话继续道。
“你也是,当初过得那么难,怎么就不知道到国公府中来寻老身。不过现在你留在侯府中也好,侯夫人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还不懂,这侯府内外的事务你也得帮她料理起来,知道吗?”
听见这话,祥云姑姑眉眼一动连忙答是。
而慕轻微一开始也还没明白老夫人说这话的意义,毕竟她在这府宅之中本就因为躲懒而将大多数事务都推给了石伯来管。但当她瞧见老夫人看她时眼底的不满时,脑中却突然灵光乍现全数明了了过来。
她这是不放心她管理着楚峥的家宅,正在暗示她要懂得放权,将这些事务交到祥云姑姑的手里去呢!
虽然她不喜欢管理内务,可如今被人摁着头放权心里哪能痛快。于是干脆就忽略了老夫人眼中的暗示,继续呆立在原地装傻充愣。
大约是见慕轻微跟个哑巴似的不说话,老夫人眼底的不如意顿时又浓厚了几分。
“慕轻微,你既然已经入了侯府的门,以后可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懒散地过日子了。还是得学着做个贤妻,至少别让外人瞧不起你。”
老夫人目光如炬,只是一眼便瞧出了慕轻微心中的小九九。
被她那锐利的眼神看着,慕轻微只觉自己浑身不舒坦颇有一种被人给看透了的感觉,如此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了点头。
“轻微明白,会努力不让自己丢脸的。”
唉,也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丢脸呢?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老夫人这才又道。
“身为侯夫人你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人,而是整个侯府的颜面。脸上的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改变不了,可你这通身竟是一点侯门主母的气度也没有。你这样子,如何担待得皇家儿媳的名头!”
骂她别的她都不会往心里去,可这礼仪方面她确实很薄弱,还记得先前参加的那几次宴会她都听见了旁的贵女在暗中用这个理由来嘲笑她。
慕轻微向来是个明白之人,只要老夫人不胡乱给她按罪名,这该受的教她还是会受的。
虚心地垂下了脑袋,她道。
“轻微愚钝,请老夫人示下,轻微该怎么做!”
老夫人的眼睛里闪着狐狸般精明的光,看向了祥云。
“祥云,你是老身当年亲自教导出来的。别说一般的高门千金,就是峥儿的母亲也不一定就有你这般风度。左右你也是住在这府中的,这事便交到你手中了。老身希望你能好好教导这个学生,然后再带她来国公府见老身。”
定定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睛,祥云姑姑顿时仿佛明了了什么连忙行礼回到。
“是,奴婢一定会用心教授夫人的。”
慕轻微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只听见眼前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居然就这样敲定了让祥云姑姑从即日起便开始教授她成为皇家儿媳必须得懂的礼仪。
话说慕轻微一直以为老夫人不喜欢她,还会像之前的旬阳长公主那般一张口就想叫她自行惭秽主动让位呢!
如今居然还要让祥云姑姑教她礼仪,这是真要培养她做一位合格的侯夫人呢!
这样看来,这位老夫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抵触她做她外孙儿的妻子嘛!
天真的慕轻微忙着行谢礼,老夫人却已经坐不住了,给了个回府礼佛的理由便带着自己的侍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