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正在往御书房外走去时,一个正悄无声息立在御书房外的曼妙身影突然就似刚刚醒悟过来一般,赶紧转身往外跑了几步,最后藏身在离御书房大门不远处的一根红木大柱之后。
几乎就是在她才刚刚藏好的下一刻,元喜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约是因为有心事,元喜并没有注意到柱子后面藏着的那个人影,就如此走了过去。
而柱子后面的身影还立在原地等候了良久,等到突然有一阵凉风从庭院中吹过,那身影才慢慢地从阴影里行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晚间了,御书房中静悄悄的,只有天边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散发出凄凉而惨白的月光。
只见那身影先是往御书房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转身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随着那人的快步行进雪白的裙摆荡漾起一阵激烈的弧度,而那比裙摆还要白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赫然照出她的一张怒气冲冲几乎扭曲的脸。
她并非别人,正是那上一刻还在与齐孝帝温存的周贵妃。
她方才在偏殿中醒来发觉齐孝帝不在身旁,于是便起身寻了出来。一路寻到御书房的门口,却万万没有想到竟让她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慕轻微居然怀孕了?
那个贱人,居然有孩子了!
而且瞧着陛下的话中之意,他不但不处置楚峥那个杀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居然还要派出禁军去保护慕轻微与她腹中的孩子!
一口气走出去老远,等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花园里,周贵妃才猛地停住脚步扶着旁边的一簇假山低声痛哭起来。
“陛下,您怎可如此对我!”
这声音低沉而悲痛,语气中的浓浓恨意更是令人惊骇。
再次回忆起自己方才在御书房外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周贵妃秀眉紧蹙,十根指头更是死死地抠着山石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石头抠出一个洞来似的。
她恨啊,她真的恨!
为什么明明是她失了孩子,皇帝却还是处处向着元后所生的那个逆子。
为什么她的儿子才刚刚定亲,在这么大好的年华却为奸人所害,可魏瑶那贱人的儿子,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
周贵妃一心觉得是楚峥杀了她的儿子,毁了她将近半生的希望,她根本接受不了楚峥非但没有被处置,甚至还有了后代这一事实。
恨意溢满胸腔的周贵妃抬起头来,有些想回去找皇帝问个清楚,可望着天边的那弯明月,她却又不得不忍住自己的冲动。
她不是没有哭求过皇帝,可这对皇帝来说这真的有用吗?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几乎都要将自己的眼泪都哭干了,好不容易才换来皇帝处置楚峥的旨意。可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前朝皇子,楚峥居然就如此轻易地被他给放了。
甚至因为她的多次哭诉,皇帝居然都不愿意见她了。
昨日她惊闻皇帝居然放过了楚峥,立马便要去御书房向他质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她才刚刚走出储秀宫的大门,她的兄长,当朝兵部尚书周荣却突然出现,二话没说便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不知哥哥是怎么求到陛下的恩典准许他到后宫里来看她的,可那重重的一巴掌着实是将她给打懵了。
但清醒过来之后她仍旧以为兄长是来帮她讨回公道的,立马便哭求兄长与她一起去面见皇帝,要求皇帝仍旧严惩楚峥。可兄长却二话不说,便将她拉着步入了殿内。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兄长那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在质问她,到底是不是要拉着周家上下一起去送死!
她不明所以,问他到底为何要说如此重话,兄长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将朝中之事一一分析给她听。
也是有了兄长的提醒,她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在皇帝那处哭求皇帝杀楚峥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这事居然做错了!
她不错在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就只错在太过相信齐孝帝对她的感情。
兄长说陛下根本就不愿意在此时处死楚峥,当陛下下决定要留下一个人的性命的时候,就算她再怎么哭求也是徒劳的。这不仅不能换来她想要的正义,反而会令陛下对她伸出厌恶之心。
到那时候她不仅失去了儿子,也许连如今的身份地位也都要失去了。
有了兄长的一番教训她现在自然也是转过弯来了!虽然事实让人很难接受,可兄长说的也对,楚琰再好也已经离开人世了,可她与周家上下却仍旧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她不能仅仅就只因为一个失去的孩子,而将自己与整个周家都带入歧路。
原本她有楚琰,她一心考虑的就是该怎样将自己的儿子送上那储君之位。如今楚琰没了,她要是还不赶紧争取补救的话,等皇帝起了意立旁人为太子的话,那她这么多年的经营不就皆成了一场空谈。
最可怕的是下一个上位者,难道就一定会对她友好?
若想要继续延续自己的富贵,不成为别人的刀下鱼肉,她更应该做的事情是让自己再次怀上一个孩子。趁着陛下如今还在壮年还对她心存怜惜,她要紧紧地抓住整个机会再想办法诞下一个麟儿,如此才算是真正保住了自己的未来。
要是没有孩子的话,像她这样一个已经日渐衰老的女人,总有一天会被更年轻更漂亮的其他嫔妃所替代。她没有儿子做倚仗,那等陛下百年之后,这齐国的皇位就会落到他人的手上去。
但如果能够在给皇帝生个儿子,凭借着她笼络皇帝的手段和时任兵部侍郎的哥哥的实力,皇位一定还是属于他们的。
等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宫里的仇人还是宫外的仇人,人头落地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正是因为暗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才有了她今日精心打扮绝口不提朝堂之事,只为与皇帝温存的一幕。
她几乎是忍着自己的悲伤在与齐孝帝周旋,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