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宫外面那多姿多彩的世界不一样,只就一道宫门的距离,一股沉静肃穆的感觉就立时扑面而来。
大约是因为楚峥并不怎么得齐孝帝的喜欢吧,慕轻微进宫的机会并不多,且每一次进宫都没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是以望着眼前这长长的宫道还有宫道两旁那高耸的城墙,一股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
慕轻微不喜欢这种感觉只好再次将车帘盖上,然后默默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袖,努力地在胸中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这时候正趴在马车窗户上好奇地往外面张望的牧嫣然似乎发现了什么,回头来对慕轻微道。
“表嫂,你看那些人,他们是在做什么啊?”
她让开了位置,于是慕轻微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朝外面看了过去。
只远远地见着那边一堵颜色有些斑驳的宫墙之下不知为何正停着一辆板车,三四名太监打扮的人正一个又一个地往那车上搬着一只只颜色暗红的麻袋。
慕轻微只定定地瞧了一眼,眼瞳就瞬间收缩了起来。只因就在她刚望过去的瞬间一名小太监突然失手不慎将一只已经摆上了板车的麻袋给带落了下来。
那麻袋陡然从车上滚落下来,随即那原本紧紧系着的麻绳居然也就这样散落了下来,而从那并没系紧绳子的麻袋里,一只惨白的沾满鲜血的人手突然就这样露了出来。
牧嫣然原本也跟着慕轻微一起在往那边张望,陡然瞧见这一幕,她猛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险些震惊地尖叫出来。
人,那居然是人手?
试问人为什么会被装在麻袋里,那大约是因为那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就在这一瞬间,慕轻微立马就想通了其中内情。
禁军有一部分随着皇帝去了皇觉寺,还有一部分待在京郊大营,但这皇宫的外围守卫其实也是由禁军负责的。
楚桓既然要回到这宫中来,这一批绝对忠心于齐孝帝的力量就一定要被消灭。
看来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条她们此时正经过的甬道之中,一定发生了一场十分激烈的厮杀。也许有些人臣服了楚桓的势力,当然也有人选择了不臣服,而那些反抗的人如今便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就像她方才看到的那样。
而在慌忙地收回目光之时,慕轻微突然想起方才在城门前看到的热闹之景,她一开始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与外面一墙之隔的宫门之内竟会如一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她一开始并没有准备,是如今冷不丁地瞧见这一幕,心中才会如此的慌乱无措。
就在她怔愣片刻的时候,长而幽深的甬道之中突然起了一阵风,一股浓郁的腥味顿时顺着那封的方向吹到了慕轻微这边。
慕轻微的嗅觉原本就比一般人要灵敏,此处味道甚重,一时间那铁锈般的腥味就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挤涌进了她的口腔。
她面色一白一手扶在车窗上,忍不住立马上扶住了自己的胸口就连连干呕起来。
牧嫣然也和慕轻微一样陡然明白了其中内情她的脸色亦是猛然一变,不过还不等她真正发作出来,慕轻微就先干呕了起来。
于是她只能连忙合上马车窗户的帘子,忍住自己胸中的不适来搀扶慕轻微。
“表嫂,表嫂你怎么样了?”
她话音都还没落下,慕轻微又忍不住了用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干呕。
本来牧嫣然也被外面的场面弄得心慌不已,这下却因为要照料慕轻微,她反而也没心思去管自己的事情了。
她知道慕轻微反应之所以那么大,一定与方才看到的那幅场景有关,于是她连忙对前面那正在赶车的车夫道。
“快走,快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的车夫听得此言只好一鞭子甩在马背上,马车随即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带着二人远离了方才的那个地方。
马车一口气奔出进宫的那条甬道,又绕了旁边的一条宫道终于进入了皇宫的内庭,可即便已经跑出了这么远慕轻微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得到好转,她依旧十分难受。
虽然她已经渐渐没有再干呕了,可这脸色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苍白,只见她紧紧地攥着手中那雪白的手帕眉头紧锁额边滚落下大颗的汗珠。
牧嫣然见她还这样,心里既是担忧又是后悔,她都忍不住想要骂自己了,明明知晓表嫂是个有身子的人怎么还指给她让她去看那种东西。
只是后悔也没用,事情既然已经造成了,她也没有办法。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似乎还有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留下来的茶水,于是她赶紧倒了一杯想要喂给慕轻微饮下。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端起茶杯后面就只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等她回头才发现慕轻微竟已然昏睡了过去!
……
世界一片黑暗,慕轻微做了一个梦。
在这只有黑白两色的梦境中,她似乎见到了楚峥。她见到楚峥一身戎装立于纷乱的战场上,她欣喜地跑上去正要叫他的名字,可下一刻就见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直直从楚峥的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她疯了一般的冲过去将他抱住,奈何怀中之人却再没了和她说话的力气,只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定格在她的脸上。
无论她如何嘶吼哭泣,怀中的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只剩周围的血越来越多……
慕轻微不知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等到她终于从混沌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之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整个人极其疲惫,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漆黑。
静静地在这一片黑暗中躺了许久,她那不知何时充满泪水的眸子才终于慢慢地能看见周围的事物了。
她发现自己此时居然躺在了一张挂着白色帘帐的雕花木床上,帘帐垂下,透过那薄薄的帘帐她似乎还能瞧见从白色帐子外面透进来的暖黄色灯光。
周围充满了陌生的气息,慕轻微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她只朝外面看了一眼就默默地又躺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