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有下人来报，秦王来了，在前厅等着。
锦瑟昨晚很晚才睡着，碧水听到消息喊她起来，拽着摇摇晃晃的她梳妆打扮。
她后半夜才睡着，总觉得有心事，哪怕睡着了也觉得累。
是以当她看到斯斯文文坐着喝茶，全无疲惫之色的肖亭西的时候，她的起床气来了，虽然后知后觉，但轰轰烈烈，气的她重重的哼了一声。
锦淮南立刻呵斥，“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见了秦王也不行礼？”
肖亭西立刻抬手制止，“锦尚书不必客气，本王不请自来确有唐突，锦瑟小姐没睡好，可以理解。”
他被封为秦王也才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准确的说那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这么快就进入身份了？
锦瑟心中老大不高兴，也不领情，自顾坐下，一杯浓茶下肚，感觉精神恢复了些，这才看向肖亭西，“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肖亭西放下茶杯，轻声一笑，“如此春光岂可辜负，不如一同踏青可好？”
春游？
锦瑟兴致缺缺，慵懒的揉了揉额头，“皇上命我给你炼制药丸，时间紧任务重，踏青之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过不久就到夏日了，以肖亭西的身体素质，酷暑必定受不住，出游之事自然也就作废了。
啪！
锦淮南用力一拍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如今你是皇上亲定的秦王妃，王爷让你陪着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敢拒绝？”
看他急的白眉赤眼的样子，锦瑟深深的怀疑，不止女人有更年期，男人也有更年期。
可以想象，如果她执意不肯出去，免不了要受锦淮南的唠叨，为了她的耳朵，适当的妥协也不是不可信。
哼何况，她确实需要和肖亭西好好聊一聊。
护城河连绵数百里，如同一条银色缎带，将京城缠绕其中。
岸边垂柳随风摆，温柔的舞蹈，让头顶的骄阳都变得温柔起来。
锦瑟坐在小船上，却无心欣赏风景，只是拿眼睛看着肖亭西，“你怎么打算的？”
正在煮茶的肖亭西抬头，迷茫的问，“你说什么？”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只是身体不好，面上全无半分血色，以至于旁人看他的时候注意力全在他那白的过分的脸上。
可当骄阳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浅淡的胭脂，再配上两粒黑如曜石的眼睛，仿佛有磁力一样，将目光吸进去。
不知怎么的，锦瑟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她强装镇定的将目光落在湖面上，压低了声音说，“你我之间的婚事，该如何处理？”
肖亭西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疑惑更甚，“父皇下的旨意，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什么？”锦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她激动的说，“若是这桩婚事不是你愿意的，你为什么要接受？”
肖亭西唇角微微上扬，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你怎知我不愿？”
这一刻，锦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猝不及防，气势汹汹，她甚至来不及控制，也无法控制。
这是什么意思？
他愿意与自己成亲？
昨晚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肖亭西手撑着小桌板，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靠近。
他要做什么？
锦瑟紧张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眼看着他越凑越近，她狼狈的往后退，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干嘛？”
肖亭西笑了笑，手指拂过她的头发，掌心已经多了一片柳叶。
锦瑟摸了摸头发，尴尬的笑了，“其实你跟我说一下，我自己就可以拿下来。”
“你这么讨厌我？”肖亭西眉头微微一皱，双眸中仿佛有低沉的叹息声连绵，他捏着柳叶的手缓缓垂落，整个人看上去很失落。
自责如潮水一般淹没了锦瑟，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的吗？”肖亭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仿佛一个等着被表扬的孩子。
锦瑟重重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这个送给你。”肖亭西立刻笑了，手掌摊开，一个翠绿的小船躺在他的手掌心，如正色最正的翡翠。
锦瑟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刚刚那片柳叶，被他折成了一条小船，非常可爱。
“锦瑟，你有思念的人吗？”肖亭西突然开口，音色在阳光下很是温暖。
这个问题是锦瑟心中的逆鳞，无数次午夜梦回，她还是那个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女孩，可梦醒之后她依旧被困于这个书中的世界。
所幸肖亭西并没有打算让她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开口，“小时候只要我想母妃了，便会将亲手折的小船放入湖中，嬷嬷说风会将小船吹到母妃身边，告诉她，我想她了。”
锦瑟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他独自一人住在宽敞寒冷的宫殿里面，不管做什么都是他一个人。
哪怕跌到了，受伤了，也只能自己撑着起来，除此之外不会任何人管他。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有些心疼肖亭西。
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他拥有最尊贵的身份，他从小锦衣玉食，可他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也没有享受过普通人的天伦之乐。
肖亭西握住她的手腕，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孤独的小孩子，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他们两只手托着那指甲大小的柳叶船，轻轻的放在水中，目送着它随着水流渐行渐远。
“它会带着你的思念，去到你想念之人所在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有温柔的气息喷出来，落在她的耳垂上，红霞以燎原之势在锦瑟的脸上炸开。
这个人，他这个行为，是在调戏她？
就在她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肖亭西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重又与她保持了一臂之距。
锦瑟准备好的呵斥之词说不出了，语塞不说，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眼珠子都不知道该落哪里。
紫砂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袅袅茶香弥漫在春日的湖面之上。
肖亭西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紫砂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你是否愿意嫁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