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亭西没说话,只是神情凝重了几分,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并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翌日朝堂之上,御史台好几名御史直接上书参锦墨阳,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应该革职。
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厚厚的奏折将锦墨阳的额角碰掉了一层皮,质问他如今和父亲断绝关系,日后是不是要忤逆君上。
一句话吓的锦墨阳扑通扑通,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满朝文武全都冷眼旁观,竟没一个为他申辩之人。
肖亭西心中一片荒凉,手持朝笏越众而出,“父皇,此时并非墨阳一人之过,请父皇调查清楚,以免无辜之人被牵连。”
偌大的朝堂之上,所有人噤若寒蝉,愈发显得他的声音那样的清亮,如珠如玉,如琢如磨。
众朝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未料到如吉祥物一般日日站在朝堂上的秦王,居然会维护锦墨阳。
说起来从前的肖亭西几乎不上朝,受封为秦王之后,不管他是否愿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他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任性”,想如何便如何。
但秦王上朝,主打一个只参与不说话,很多时候都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一个动作持续整个早朝。
高高在上的皇上愣了那么片刻,然后抄起内监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朝着秦王砸去,“孽障,你是不是也想效仿他,与朕断绝关系?”
滚烫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没砸中秦王,但四溢的茶水却将秦王的朝服袖摆弄湿的了一片。
先是烫的他的手臂一阵疼,后又快速的冷却下来,黏答答的袖子黏在他被烫伤的手臂上,疼痛开始蔓延,但并不强烈,他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锦墨阳革职查办,肖亭西罚俸半年。
饶是如此,朝堂上还有人不满,几个胡子发白的大臣,仗着资历深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大有要将这两个大逆不道的人斩立决的意思。
皇上耐心已然耗尽,丢下一句“退朝”,人已经起身走了。
锦墨阳被人除了官帽,但到底全须全尾的出了宫。
在皇宫外面,锦淮南拦住了他,冷着脸嘲讽,“我还以为锦大人离了锦府靠上秦府会过的很好,怎么今日朝堂之上秦府没人为你说上两句话?”
在昨日之前,就算是在睡梦之中,锦墨阳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有如此刻薄的时候。
哪怕有昨日那一刻钟的经验,此时锦墨阳仍旧忍不住面上一白,抿着嘴唇,沉默的看着他。
可他的忍让并没有让锦淮南见好就收,反而还露出了几分刻薄的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果你肯认错,从此与秦淑兰与秦府断绝关系,为父可以请瑞王帮忙,让你官复原职。”
锦墨阳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说出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他双手合拢,行了一个极郑重的礼,“父亲,若无旁的事情,请容儿子告退。”
“走吧。”锦淮南摆了摆衣袖,仿佛在驱赶一只惹人厌烦的苍蝇一般。
一举一动仿佛都在说,他对这个儿子没有半分眷念。
要知道昨日之前,这个儿子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
锦墨阳面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烟消云散,离去的背影在早春的寒风中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便会遇到一般。
锦淮南看着他的背影,唇畔浮现一抹冷酷的笑容,小子,跟我斗还嫩了点,我要让你知道为父的权威不容挑战。
……
年后医馆开业才几天,门庭若市,如清晨的菜市场一样。
医馆的大夫忙不过来的,左右肖亭西也已恢复的差不多了,锦瑟也来了医馆。
她才帮一个从河堤上跳下去摔了腿的小孩子正了骨,苏柳儿来了。
一来就发挥她的优点,开门见山的问,“锦瑟,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啊?”
锦瑟一边活动酸痛的肩膀,一边随口答,“父母离婚都想要儿子,儿子选了母亲,被判为大逆不道,官帽丢了呗。”
她说的云淡风轻,苏柳儿却听的惊心动魄,从门缝探出半个脑袋,确认外面没人偷听,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将的将锦瑟拖走了。
一直走到空旷无人的河堤边,苏柳儿才松开手,焦急的问,“墨……锦公子他真的离开了尚书府?”
锦瑟摸不准她什么意思,斟酌的说,“这个事情目前还有些复杂,暂时还没有结果,当然你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柳儿打断了,“别啊,他好不容易离开了尚书府,你就不要让他再回去了。”
锦瑟睁着一双滴溜溜圆的眼睛,一时之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想啊,如果锦公子还住在尚书府,那我嫁过去不得伺候花姨娘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婆婆,她一定会为难我。如果锦公子搬出来了,和秦夫人住在一起,她那么和善人那么好,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苏柳儿一股脑儿将肚子里面的小九九都倒出来了。
锦瑟想到这一层,也笑了,“看不出来你在这件事上倒是挺通透。”
“什么嘛,难道我在其他的事情上不通透?”苏柳儿不服气的嘟着嘴巴。
锦瑟看着这个自小被父母兄长护在怀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女孩子,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唇畔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真心夸赞,“你很通透,在小事上不拘小节,在大事上从不糊涂。”
还有一个她没说,那就是苏柳儿选男人的眼光很不错,锦墨阳是原书中不多的好男人,哪怕在女主光环全开,稀里糊涂站队肖筠莫的情况下,他也算的上是个磊落君子。
既然锦瑟来了,和锦墨阳有了一段兄妹之情,她必不会让锦墨阳再如前世一般,孤独终老,孤苦伶仃。
被表扬了,苏柳儿笑的更加灿烂了,她晃着锦瑟手臂穷追不舍,“锦瑟,你快告诉我,锦公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不会一直罢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