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佟言累得根本不想动，只想睡一觉，可肖勋在，她也不能失礼，寒暄几句。
“舅舅什么时候到的？”
“没到多久，你外公担心你和你妈的情况，让我来看看。”
“也不用专程过来一趟。”
“你外公怕你应付不了，这么点岁数要去面对那些人，那些事，万一有人给你挖了坑怎么办？”
“爸爸那边的事，我确实不懂，他们也没怎么为难我。”
她和那些人的每一句对话，都有专人记录下来，然后再换一批人，用另一种方式接着问。
接受调查这几天，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就坐在那，一只回答问题。
“不为难你是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也不会有什么证据，舅舅，我这几年都在国内，我从未了解过我爸那边的事。”
“那柯部长呢？”
佟言愣了一下，肖勋笑了一声，“你是怎么回答的？”
“他们绝无关系。”
“那你觉得，你妈为什么跟你爸离婚？”
她心上蒙上了一层寒霜，低头不语。
“真相到底如何，你自会清楚。”
肖勋低头看文件，佟言鼻子有些酸，“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我不信爸爸会做出那种事。”
“舅舅你……最好也不要捕风捉影才好。”
佟言头一回用那么严肃的表情看着他，肖勋轻笑一声，“你这孩子，是不是太敏感了？”
她有一种错觉，肖勋好像变作另一种审查的身份试图撬开她的嘴，她的亲舅舅，似乎迫不及待要从她口中打听到什么。
肖勋将佟言送到酒店，转头忙工作去了，回国不仅为了帮忙，也有一部分为了自己手里的生意，肖勋和易敏佳那边谈了合作，还要去见另外几家公司。
周晨本要去接佟言，但接到了上头的通知，要在公司等着肖勋过来，跟肖勋交代公司这几天的情况。
肖勋了解到，肖红不在，大部分事情都是由海城几个大股东和周晨做主，周晨明显把这胆子扛了起来，没让公司出任何岔子，步步小心。
佟言拿了房卡就和肖勋分开了，她目送肖勋离开，打算离开酒店去找儿子，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男人带着小孩来了。
分隔几天，小栩飞一般的朝着她扑过来，“妈妈！”
他穿着鹅黄色的外套，看上去好像瘦了些，周南川走上前，不悦的蹙眉，“别一见到你妈就哭，不知道的以为我对你不好。”
“妈妈……妈妈抱……”
佟言蹲下，将他搂在怀里，她脸色也并不好，这几天没睡着觉，抱着小栩的那双纤细的胳膊包裹在薄薄的灰色线衫里。
呆了几天，周南川知道周栩的份量，拉了拉他，“下来。”
“我不……”佟言回来，他立刻就有了底气，“我就不，我要妈妈。”
周南川：……
“她抱不动你，你太重了。”
周栩这才丫着小脚晃了几下，自己下来走，但要抓着佟言的手指。
她看着儿子，扬起了嘴角，再抬头看他，周南川被她这笑弄得也跟着笑了。
“这几天谢谢了。”
“谢什么？”
儿子是自己的，又不是别人的。
“短期内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会带好小栩的。”
“嗯。”
佟言注意到孩子手腕上戴了一对金镯子，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周南川也拧了拧眉，“这是什么？”
她问他，他却答不上来，但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邓红梅远在西北，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佟家出事的消息，她第一反应便是怕自己的孙子受到了牵连，后来打听到小栩在他那边，火急火燎让杨旸帮忙，买了票来找。
看到小栩后老太太先是哭了一场，抱着不撒手，亲切得很，又允诺他买这个买哪个，小栩倒没客气，昨天晚上还在儿童玩具城里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仅如此，小孩走哪里她都跟着，上厕所都亲自伺候，邓红梅在西北舍不得吃省不得穿，买两根葱都嫌费钱，要自己种，昨天给周栩买个玩具都花了将近两万。
她这下又不觉得浪费了，觉得都是应该的，小栩喊她一声奶奶，她人都要化开了。
更夸张的是昨天晚上。
海城这几天不是降温了吗？到了夜里，她怕小栩踢被子，守着他睡觉，小栩稍微咳嗽一声，她就怕他感觉，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翻个身又给他盖好，时不时还摸他的额头。
老太太昨晚一夜没睡。
今早他接到佟言出来的消息，要将孩子还给她，邓红梅舍不得，非要跟他闹。
本来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接她的，结果被邓红梅耽误了，这时候才到。
小栩手里的一对大金镯子，肯定是邓红梅趁他没注意的时候给孩子套上的，她总想给孩子留点东西。
他估计佟言也不想听到邓红梅来海城的消息，更不想邓红梅和小栩有过接触，“这镯子……”
金闪闪的，一看就是老人家喜欢的风格，他硬着头皮，“我买的，好看吗？”
佟言望着小栩手腕上的两只镯子，有点哭笑不得，纯金的，黄得发亮，可能是他的一番心意吧。
“挺好看的。”
“嗯。”
“不是周叔叔买的。”周栩一本正经，揭穿他，“是奶奶买的！”
佟言心里一下就有了答案，周南川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她没揭穿他，只是抱着小栩，“以后不要买了，戴着不方便，小孩子也没必要戴这些，大人喜欢，但他未必舒服。”
“嗯。”
完了，他肯定觉得她在骗她。
“我妈昨天才来，我没有跟她说任何事。”
“好。”
“还有上次你来找我，那女的是来找我谈生意的。”
佟言点头，没说不信，也没露出信他的样子，都那样了，还谈生意，他可真是说谎说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回去吧，这几天麻烦你了。”她客气的样子更让他难受。
周南川不想解释，但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老潘和雪琪他们估计在议论，被我妈听到了，她总爱问我身边的人关于我的事。”
“她很关心你。”
“对，她，她打听到小栩这几天在我这边，昨天来的海城。”
并不是和他串通好的，绝对不是。
佟言点头，男人又道，“那天来的那个女人叫莎莎，她确实不是来找我谈生意的，是我找她问些问题。”
前言不搭后语，他以为说谎后又说真话就有人信他，佟言平静的看着他，“周南川，你有你的生活方式，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她并不在乎他和那个莎莎为什么在一起，他就算要和她结婚，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佟言有些惆怅，或许自己就不该让他帮忙带孩子，哪怕想办法送出国……
不，国外也并不安全。
周南川心里就跟空了一块似的，看着佟言的背影，那种无力感又上来了，他为什么怎么做都是错，小栩趴在佟言肩膀上，那小子还在朝他摇手，完全忘了刚才揭他短的事了，“周叔叔，再见！”
佟言到了酒店，眼皮发沉，她本想洗个澡，发现自己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周晨给她打了电话，说稍后会过来找她，佟言打电话通知酒店，记得放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周南川让人送来给小栩买的玩具，他摆得到处都是，坐在地毯上玩，孩子大了，会一个人玩了，不需要怎么管他，佟言坐在地毯上看着他。
“妈妈，这是周叔叔给我买的玩具，你看……这个也是他买的。”
小栩跟她说话，“这个也是。”
“那这个呢？”
“这个是奶奶买的。”
“这个也是奶奶买的……”
她许久没有给他买过玩具，他看到这么多玩具自然是兴奋的，他从不缺玩具，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可一但给他断了玩具，又再次满足他，他自然会知道珍惜。
搁以前，他或许看都不会看一眼。
佟言的头靠在沙发边上，本想等到周晨过来，却浑身无力，软得厉害。
小栩开心的在玩一个拼图，全神贯注，她看着儿子，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佟言这两天只觉得冷，到了酒店立刻开了空调，哪里会知道自己发烧了。
周栩玩着玩着，看她睡着了，叫她也不应，便用了酒店的电话打给了远在西北的孙文泽，佟言跟他说过，任何事都可以找孙叔叔，他便没客气。
“孙叔叔，妈妈睡着了，你能过来找她吗？”
距离佟家豪出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孙文泽不能和她联系，必须避嫌，但他也听说了佟言接受调查的事，应该是早上刚出来。
“她怎么了？”
“不知道她怎么了，孙叔叔，你快过来吧，我等你啊。”
周栩挂了电话，他爬在佟言身上，“妈妈……”
小小的一只，揉她的肩膀，又去捏她的脸，“妈妈……孙叔叔来了。”
周栩潜意识里觉得，妈妈看到孙叔叔一定会高兴的。
过了十来分钟，周南川打开了酒店的门，小栩还在玩玩具，佟言躺在地上，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
“言言。”他将人抱起来。
周栩从背后拉了她一下，“不许碰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