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戈闭着眼睛,嘴唇微动,不停呼喊着什么。
他表情悲戚,许斐还从没见过风戈露出这种表情,从她和风戈第一次见面开始,风戈一直都是大方开朗的,但此刻的风戈表情惊恐,还有种难以言喻的阴郁。
“风戈!风戈!你醒醒!”许斐握着风戈的肩膀摇晃,却无法把他从幻境中唤醒。
陈队长正在给其他村民检查,顾不上风戈。
许斐只好入梦,打算像救陈队长那样把风戈从幻境中拉出来。
风戈的幻境和陈队长不同,风戈的幻境很安静,但静得过分变成了可怕。
幻境里,一张不满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摆了六个上下铺床位,导致空间十分拥挤。
而最角落的那张床上,有个小男孩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许斐走近看,发现那个小男孩浑身都湿透了,额前的刘海还在滴水。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小风戈,但她还是说:“小朋友,你身上都湿了,你要不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不要——!”小男孩惊恐地抬头看她,死命捂着自己的衣服,坚决不让许斐碰他。
“好,我不碰你,你别激动。“
许斐举起双手后退,小男孩这才冷静一些。
她正想问男孩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冲进来四五个小男孩。
“喂!你干嘛又躲在这里,张老师让我们来找你,他以为我们又欺负你了!”为首的是一个小胖墩,他一脚踩在小男孩的床上,揪着小男孩的衣领说:“现在跟我们去上课,在张老师面前别瞎说话,听到了么?”
小男孩浑身发抖,嘴唇也在颤抖,“我能不能换个衣服再去……”
小胖墩笑得很张狂,“可以啊,换上裙子。”
“我!我是男孩,怎么能穿裙子。”小男孩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反抗。
小胖墩却从床底下拉出一条裙子丢给她,“这是我从那些女生那里拿来的,你现在就换上跟我去上课。”
“我不要——我不要——!”
小男孩拼命挣扎却抵不过小胖墩和其他几个男孩的力气,被他们剥下衣服换上裙子。
耻辱的眼泪从男孩眼里喷薄而出,许斐看得拳头都紧了,但如果现在冲出去,就没办法帮风戈逃离幻境。
梦境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风戈的梦魇。
许斐只能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继续看。
画面跳转到小男孩穿着裙子去上课,被同学们嘲笑的目光和老师惊讶的视线里仓皇离去。
许斐顺着他的背影看到‘XX孤儿院’几个字。
原来,风戈来自孤儿院。
小男孩生性敏感胆小,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小胖墩欺负起他更加得心应手,有时是在他的被子上倒半盆水,有时是故意偷别人的东西放在他的枕头下,渐渐的,整个孤儿院都在盛传新来的小男孩是个小偷。
无论小男孩怎么解释,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小男孩很悲伤,便趁其他人去上课的时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他不想见人,只想待在房间里。
许斐见现在是个好时机,立刻现身。
“你好啊,小朋友。”
小男孩本是背对着许斐,听见这句话,缓缓转过身。
他没问许斐是谁,而是默默往后面缩了缩。
“你要干什么?轮到我了吗?”
许斐一愣,“什么轮到你了?”
“你是来接我离开这里的吗?”
这和许斐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个时候风戈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中,怎么会这么说话?
许斐直觉,还有一些她没‘看到’的事情。
于是她又花了点时间在孤儿院其他人身上,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孤儿院不仅仅是孤儿院,也是儿童贩卖的交易点。
小男孩目睹过几次‘同伴’被售卖,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因为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轮到他。
看到许斐,他还以为自己迎来了‘买家’。
又是一次单独待在房间里,小男孩正抱着膝盖想,常跟小胖墩一起欺负自己的那个男孩此刻应该已经被卖掉了吧。
那什么时候会轮到他呢……
许斐再次出现,这一次,她坚定不移地抓住小男孩的手,直视他清澈的眼眸。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不过我不是人贩子,也不是卖家买家,我是来带你逃离噩梦的。”
“我的……噩梦?”小男孩痴痴地重复一遍。
“对。你现在就深陷在噩梦里,我帮你逃出来。”许斐拽着小男孩下床,“走,这里不安全。”
要破幻境必须没有被人打扰,他在宿舍里迟早被人发现。
小男孩不明就里地跟着许斐离开,但他直觉许斐不会害他。
这时,一个悠长的哨声传来,小男孩一听,眼睛立刻发直。
许斐发现他不动了,疑惑地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小男孩的脸色和刚才截然相反,脸上充斥着一股少见的红,一看就是应激反应。
“你还好吗?!”许斐正要上前关心他,却被男孩一掌拍开她的手。
“别——碰——我!”
小男孩好像癫狂了一样朝许斐冲去,雨点般的拳头一个接一个砸在许斐身上。
那些拳头虽然不疼,但很密,让许斐防不胜防。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松手,小男孩却嗖得一下不见了。
“……”
辛辛苦苦这么久,全白费了!
许斐也不沮丧,她可以确定,这个小男孩就是风戈。
原来风戈小时候有这么悲惨的经历,想到她都有些怜爱了。
不过,小男孩打完她跑去哪了?
刚才事发突然,许斐甚至没看清是朝哪个方向跑走的。
她只能每个方向都找一遍,最后是在孤儿院的后院找到人。
孤儿院后院有一口水井,小男孩趴在井口边上,盯着井底的东西。
这口井已经废弃很久了,自从有了自来水,没有人用井水,渐渐荒废了。
现在却迎来了新成员——小男孩所有的东西,他的衣服、玩具、课本,是小胖墩带领着两个人扔进去的。
其中有一个毛绒小熊是他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