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开原府。
入夜。
屋外暮色浓厚,屋内烛光映射窗棂。
楚宁正俯身贴在李香兰的小腹上,做着每一个初为人父时都做过的事——聆听肚子里胎儿的动静。
“香兰,刚刚小家伙踢了我一脚!”
楚宁兴奋地分享着感受。
李香兰闻言,娇笑出声:“哪有啊!他这么小,怎么踢得着你?”
“嘿嘿,这叫胎动!”楚宁自豪地笑道,“算下来小家伙已经有四个月大了,也已经成型了。”
“夫君,有时我真是相信你说的,你就来自未来的人,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些年里,楚宁时常以玩笑的方式说起,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遥远的未来世界。
李香兰对此只当是酒后胡话,毕竟不止是她。
就连公孙伯马等一众人也早已是习以为常。
这时,李香兰又想起什么事来,一脸平静地依偎在楚宁的怀里,喃喃道:
“夫君,有一件事,我想你能否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老实告诉我,当年离京你是不是被迫的?”
“为何这样说?”
“我知道,你是不想与我父王起争执,所以才执意前来辽东发展,其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我父王抗衡的资本,是吧?”
楚宁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这五年的相处,楚宁已经对李香兰有了全新的认识。
明面上看这是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可骨子里却是十分精明,对于楚宁的心思,李香兰也早已是心知肚明。
所以每每和李香兰相处时,楚宁很多心思都是放在心里,回到府中时,也绝不再提及公务上的事,为的就是不愿李香兰担心。
然而,目前来看,他还是低估了李香兰的预知能力。
想了想,楚宁决定就他与康王之间的事索性说个清楚。
可刚要开口,就听李香兰先他开口说道:
“其实你与我父王不和的事,我早已知晓。”
看着李香兰投来的眼神,楚宁点了点头:
“早在青山县做县令时,你父王便有心想要拉拢我,后来入京,一路做到京北大营上将军,你父王都是这个心思,可我这个人,架不住,不愿受制于人,更不愿附庸权贵。”
李香兰眼眶微红,轻轻握住楚宁的手:
“夫君,我明白你的苦衷,也理解你的选择。你放心,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
楚宁感动地抚摸着李香兰的脸颊:“香兰,有你在我身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幸福,你放心,只要没人威胁我们的性命便万事好商量,否则,不管是谁,拼了我这条命,我也必将奋起杀之。”
说完,又轻轻地抚摸着李香兰的肚子,显得是万分柔情。
李香兰则是顺势将头依靠在楚宁的肩膀上,静静地感受着属于二人温馨时刻。
此刻的楚宁,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英勇无畏的将军,但在李香兰面前,他却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夜渐渐深了,烛火在轻轻摇曳。
次日一早。
楚宁刚准备动身前往大营,就看见公孙伯马疾步小跑着走了进来:
“大人,京都来了天使!”
说罢,满含深意的目光与楚宁交接。
天使即天子使臣,这让楚宁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还绽放笑脸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五年了!
京都也时常有人来,可大多都是楚宁事前请示朝廷的旨意答复为主。
可自去岁入秋,楚宁便屡屡收到北疆防线的战报,北狄人蠢蠢欲动,无一不预示着和平即将被打破。
“京都来人在哪里?”
公孙伯马道:“我已经安排在开原府中,第一时间朝大人府里赶来。”
说着,他四下打望一眼,压着嗓子说:
“大人,我瞧着应该就是咱们商量的那件事,朝廷这是想要召你入京商议北狄之事。”
楚宁颔首,想来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一天。
如今朝廷能挂帅出征之人,屈指可数。
可若是朝廷真要对北狄开战,康王无疑是最佳人选。
可如今,没有等到朝廷北伐挂帅的人选,却等来了天子使臣。M..
无疑,不让楚宁猜测,朝中定然有人反对康王挂帅出征,而皇帝对于出征人选必然想要听取自己的意见。
“大人,还是别怠慢了天使,先到府衙接旨吧!”
“好!”
楚宁回到寝房中与李香兰嘱咐几句,这才和公孙伯马直奔开原府衙而去。
让人意外的是,此次朝廷派来的天使竟是一名太监,大约二十来岁,面目看上去风尘仆仆,想必这一路驰骋受了不少罪。
此刻手里正拿着明黄卷轴,正满脸焦急的在府衙前堂里踱步。
看到公孙伯马领着楚宁进来,先是仔细打量了楚宁几眼:
“来人可是长庆侯?”
“在下正是。”
宣旨太监然后对着楚宁浅浅施了一礼:
“咱家见过长庆侯了!”
“公公无需多礼!”
楚宁在京都时,并未见过此人,现在也不能拿得准,此人是否与康王有所牵连。
可此时来人毕竟是宣旨太监,代表的是朝廷,楚宁对他自然也是礼敬有加。
没再多说,香案是早已备好的。
宣旨太监拿出卷轴打开,然后将皇帝召他入京的旨意巴拉巴拉给传达了,意思和他与公孙伯马早前便商议过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北狄人对云中城发起了攻击,朝廷现在就以北狄人是战是和需要做出统一。
其实这对楚宁来说,都是不用商议的事。
宣读完旨意,太监这才把圣旨卷上递给了楚宁,满脸堆笑说:
“长庆侯,此次咱家离京时,陛下一再嘱托,如今朝廷的安危便是系于长庆侯了,还请尽快跟随咱家入京陛见。”
“公公勿急,容我安排打点一番,便起程入京。”
楚宁客套几句,随后很是客气地迎着对方进到前厅落座,又让人重新换上了茶水:
“想来三十几日的路程,公公仅仅用了不到半月,一路艰辛可想而知,来,请用茶!”
“也好,也好!”
宣旨太监宣读完旨意,自己的差使便算是忙完了。
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落座,歇息喝茶。
如此,楚宁也显得随和了许多,看着对方,轻声问道:
“对了,还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呢?”
太监饮着茶水,下意识回道:
“咱家姓仇(qiú),名士良,字匡美。”
楚宁听闻,心头猛地一震,脱口惊呼道:
“你就是仇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