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精怪世界的书生11
沐月将紫竹笛横在唇边，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回忆着早已熟记的那些音节，
开始缓慢吹奏传说中的龙吟曲。
“……哞……呜…昂……呜……”
……
曲子真的吹出来了，
也却是如蓬蒿子所说的那样，
不是给人听的……
可能因为曲子原本就很单调，
还被沐月吹得磕磕巴巴的，
所以更显得呕哑啁哳难为听了。
即便如此，沐月也没有停止。
多年以后，
云州城的老一辈人还时常会给孙子说起，
那夜被应嶙山上传来的，不知是什么异兽的嘶鸣之声，
支配了半夜的恐惧。
随着龙吟曲越来越高昂，
周围一切都似乎受到了感召。
寂静无声的山林，不知何时渐渐刮起了风。
风从脚下乍起，
继而缠绕着衣摆扶摇直上，把沐月吹得来回左右的摇晃。
墨蓝晴朗的夜空中，漫天的星星也瞬间躲进云层，
厚重的黑云翻滚间，
露出一道道张牙舞爪的紫色霹雳，
朝着沐月头顶盘旋着压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四周氛围肃杀，
弥漫着浓重的山雨欲来。
沐月闭上眼睛，强忍迎面而来的碎石沙土，
吹出了龙吟曲中最后一个音节。
随着这个音节落地，
沐月头顶盘旋的云堆噼里啪啦的，
炸开朵朵闪电黑云。
紧接着，云幕徐徐冲两边滑开，
现出一鹿角骆驼头兔眼牛耳，面目森森的硕大龙头。
沐月被狂风吹得东东倒西歪，
勉强睁开眼抬头，
云层中现出的龙脸，几乎遮光了沐月头顶的天空，
龙喉咙以下的身躯都隐藏在云雾背后，
沐月也看不清祂的喉下是不是有逆鳞。
但是却能真切地看见这条龙的颌下，
那随风飞舞的万千须冉中，
果然藏着一枚华光湛湛，
差不多有鸡蛋那么大的明珠。
明珠上泛着点点五彩神光，四周围绕了一圈氤氲瑞气，
在铺天盖地的龙须间隙中上下翻飞，若隐若现，
好像在愉快的嬉戏玩耍。
“嗯？
居然是……你有何所求？”
龙目开阖神光一闪口吐人言，
似沉沉闷雷从沐月头顶炸起。
这条龙似乎年纪极大了，
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苍老。
见到沐月的瞬间露出一丝疑惑，
而后又阖上了双眼。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沐月下意识再次求证，
老龙也没有恼火，
依旧眯着眼睛，
“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你给这云州下场雨……”
“嗯？就这么简单？”
老龙胡子乱抖，
有些不可置信，手握这么大的机缘，
费尽心思难道只为了求一场雨？
“给云州城下一场雨…就今天，就现在…”
沐月以为老龙年纪大没听清，
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其他还行，下雨不可……”
老龙刚刚说什么都行，但是听到要下雨却又拒绝，
把个庞大的龙头晃来晃去。
“为什么，不下雨起码有个原因吧，
我是这里的县令，
你说他们哪错了我让他们改！”
沐月被龙头带起的巨风吹开了束发玉簪，
长头发披散下来缠了满头满脸。
她抱着身边最近的一棵树，
怕老龙又听不清，也顾不得一张嘴说话，
就会吃进满嘴的土，
扯着嗓子在风里大吼。
“本王不可多言，只能告诉你此地有怨气，
且已上达天庭，
所以在这怨念平复之前，云州城都不会下雨……”
老龙说完之后，身形渐渐淡化似乎要离开了，
沐月连忙挥舞笛子拦住。
“哎哎，你先别着急走，
来都来了，好歹意思一点啊。
我可是当着全城百姓立下了军令状，
要是今天下不了雨，他们就得拿我给你河里的鱼虾们加餐了。
我大好年华还没开始，
要是就这样被祭了天，那怨气估计不只是冲上天庭，
说不定还会天天缠着你。
再说了你今天要是不下雨，
我也不回家了，就坐在这里吹到天荒地老。
不是说这东西能号令水族吗，
只要你回去我就开始吹…看你来不来…”
沐月眉毛胡子一把抓，
有理没理地先搅了一顿。
老龙的龙生中应该从没有见过这种人，
一下子被震惊得停在半空说不出话。
沐月见对方没有直接走，
显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索性多给了他几秒的思考时间。
“可是，没有上面传令就私自下雨，
你是没事儿了，我可就惨了呀……”
沐月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老龙的大脸上，
看出浓浓的愤懑无奈。
沐月想起以前看过一个，私自下雨的龙王，
最后结局悲惨的故事，
也不想强龙所难，理着自己的头发沉思了半天，
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你年纪这么大了，
我也不忍心让你受委屈。
这样，你先随便打个喷嚏，
少少的意思上一点，
待我之后平反了冤情，化解怨气之后，
到时候要是上面还没动静，我再来找你。
这样你既不会无辜受牵连，
我也对全城百姓有了交代，
你觉得怎么样？”
停在空中仿佛是一张静态图片的老龙，
见沐月说得多少有点道理，
良久之后缓缓点头。
空中云气重新翻涌，老龙摇头晃脑须冉飘摇，
张开的巨口宛如在天空开了一个窟窿。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阿嚏”
原本只是单单地笼罩在，整座应嶙山的沉沉乌云，
瞬间铺开了几十丈，
遮星蔽月的盖住了整座云州境内的夜空。
百姓都被宛如近在头顶，突如其来的闷雷，
和声声爆炒豌豆一样的响动惊醒。
打开门一看，却见外面早已大雨倾盆。
面对着三年未见的春雨，
惊喜过后众人争相叫醒左邻右舍，
扶着老人，抱着小孩欢呼着跳进雨幕中载歌载舞。
“太好了，龙王爷显灵了，咱们不用逃荒去了……”
“是啊是啊，神天庇佑，让我们不用离开故土！”
“那个狗官真的求来了雨，以后我再也不叫他狗官了……”
“你不是还在叫狗官，要叫大人……”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文化……”
人们抛却了平时的一切恩怨，
此时都尽情地沉浸在甘霖般的春雨中，
欣喜以后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再也不用流离失所，时时恐惧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