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生道:“相信这个词汇对你而言,有些陌生。这的确是一种罕见病,是一种罕见的退行性病症。”
杜邵衡道:“那这个病,怎么治呢?”
他话音刚落,医生突然沉默了,似乎有些犹豫。
杜邵衡心里“咯噔”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这个病,很难治吗?”
梁医生抬起头,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很遗憾的告诉你,目前临床医学针对这项病症,并没有根治性的药物。”
杜邵衡陡然沉默了。
他低下头,拇指轻轻抚碾食指,半晌,他声线沙哑问道:“也就是说,这是绝症?”
梁医生:“目前是的。”
杜邵衡呼吸微微失衡。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竟有些耳鸣。
以至于,梁医生在不断地解释着病症,他都听不清楚。
似乎过了许久,他才恢复了听力。
梁医生:“……脊髓小脑共济失调,目前这一大类的疾病,有很多亚型。这个病一旦病发,倘若没有及时干预,就会迅速恶化。不过,我接手的患者,生存期长短不一,有确诊之后五个月离世的,也有十年前确诊,如今还在世的。”
杜邵衡:“也就是说,按照最乐观的去想,我还能活十年。”
梁医生一时语塞。
杜邵衡突然问道:“这个病,会遗传吗?我有两个孩子。”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据他所知,他家族并没有任何遗传性的疾病。
梁医生道:“大多数病人,都是遗传性患病,也有部分是基因突变,极少部分,是因为外伤而造成的。杜先生,你早年脑部有过外伤吗?”
杜邵衡道:“我中学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脑部有过受伤,不过当时医生说,脑损伤并不严重。”
梁医生道:“杜先生,您别紧张,我只是初步怀疑,您还没有确诊。若要确诊,光是这些检查还不够的,需要再做几项检查,另外,你如果关心这个病是否会遗传,您可以配合我,做个MLPA法,再做一个特殊基因测试,这个测试,可以测出来是否会遗传给下一代。”
杜邵衡道:“今天做吗?”
梁医生:“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
杜邵衡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可能来不及了。我今天陪我儿子来做复健,他马上就要结束康复训练了,我要送他回家。”
梁医生:“那就明天吧,总之,越快越好。”
杜邵衡点点头,站起身来。
他走到门口,转过身,对梁医生道:“梁医生,谢谢你。”
梁医生有些无奈道:“杜先生,希望明天的检查结果是乐观的。”
杜邵衡点点头。
他何尝不希望,这是虚惊一场。
他乘坐电梯,到了康复室所在的楼层。
君君刚结束康复训练。
这次训练,效果很明显。
原本,他长期坐轮椅,他的一双腿,膝关节僵硬,不能弯曲,如今,一眼看去,双腿变得直了一些。
医生准备将君君抱到轮椅上。
杜邵衡立刻走过去:“我来吧。”
他弯下腰,将君君抱到轮椅上。
君君抬起头,“爸爸,医生说,我再来两次,我就能下地走路了。”
杜邵衡一笑:“这是好事。”
他看得出来,君君很开心,脸上洋溢着笑容。
君君道:“你去哪儿了?我刚刚休息的时候,看到你不在。”
杜邵衡道:“我去后花园转了转。”
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君君嫩嫩的脸蛋,俊眸微微弯了弯:“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君君道:“有点。”
杜邵衡道:“好。”
他推着君君到楼下,在贩售机上买了矿泉水给他喝。
君君刚做完康复,体力有些透支,竟然连瓶盖都拧不开。
杜邵衡从他手中接过水瓶,拧开盖子,递给他。
君君抱住水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口渴了。
杜邵衡叹息一声,紧紧攥住手中的报告,翻开几页,望着病历上,医生潦草的笔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诊,但他不禁想到,万一,他确诊了这个病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得了这个病,他还能活多久。
一年?
五年?
十年?
他还有机会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吗。
死亡的概念,对于他来说,太模糊了,太抽象了。
他想象不到,他还这么年轻,却突然有一天,要面对这样冷冰冰的词。
因此,对于死亡,他没有任何恐惧和害怕。
如今,他心里存着几分侥幸,他希望,这是一场误诊。
就算他确定得了这个病,那么……他希望,这不是基因突变造成的。
君君喝完了一整瓶水,杜邵衡道:“爸爸送你回家。”
“好。”
翌日。
杜邵衡一早去公司开了会,下会之后,便到了医院,补做了两项检查。
梁医生告诉他,检查报告需要送到实验室,下周才能出具结果。
一周之后。
杜邵衡照例送君君来做康复训练。
把君君送到康复室之后,杜邵衡便找到了梁医生。
前一天晚上,梁医生给他发了短信,说检查结果已经出具了。
杜邵衡推开门,刚进办公室,梁医生一看到他,便站起身来:“杜先生,你来了。”
杜邵衡点点头,余光一瞥,看到桌上放着一叠报告。
想必,这是他的检查报告。
他走到桌边,随手拿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他自然是看不懂的,因此,他抬起头问:“梁医生,结果如何?”
梁医生:“有个坏消息,但也有个好消息。”
杜邵衡:“你直接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梁医生:“杜先生,请坐。”
杜邵衡在梁医生对面坐了下来。
梁医生道:“首先,坏消息是,很不幸……这次检查结果已经能够确定,你的确患了脊髓小脑共济失调,不过,好消息是,你身体的这个病,不会遗传给下一代,这你可以放心了。”
杜邵衡闻言,面色微微泛白,却很快调整过来:“知道了。”
尽管他表现得很平静,但梁医生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受了刺激。
梁医生心情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