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如注,遍地尸骸。
颜水儿从没有见到过冲击力这么强烈的惨烈现场。
脑子几乎宕机,手脚发软发寒,就像是瓢泼大雨直接透过皮肤洒在了她的身体里,让她浑身没有半点热量。
哪怕她表面上仍竭力保持住了平静,可她的脑海已经宛若一座空城,发不出任何指令。
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可以怎么做才能救人……她全都想不明白。
脑子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所有的思维能力都停留在了过去。
尤其是在刀剑声一下下地刺入血肉中的声音传到耳边,她几乎是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发软的双腿下滑,跌落在地。
“快跑……快逃——!!”
几近颤抖破碎的声音在低声诉说了几句后,变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噌——!”
宿朝又抵挡住了猛烈的一击,身上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花火四溅在眼中,可他却还在忧心身后之人。
他快要……撑不住了。
快走……快跑啊……
仿若雷声轰鸣,宿朝的嘶吼落在了颜水儿的耳中,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执行着他的指令。
快跑,快逃!
跑得越远越好,逃得越快越好!
她几乎是将双腿甩出了风火轮的架势,原身的还残留的底子让她不至于在奔跑中疲软地跌倒。
滴答滴答……
沉重的雨点打落在她的脑袋上,鼻子上,眼睛上,脸上……她几乎快要看不见前方的路。
双眸迟钝地逐渐通红,可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擦拭一下逐渐被模糊了的眼。
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为苦涩的味道,流入喉中,难受得如鲠在喉。
宿朝……宿朝……
她跑了,宿朝该怎么办?
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她要找谁去求救?
惊蛰寺,对!惊蛰寺的师父们!
惊蛰寺的师父一定可以救她们!
颜水儿的眼中散发出了极其强烈的光,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狂奔,不敢停留片刻,就怕晚了一瞬结局就不可挽回。
看到身后之人终于跑走,直至不见身影,一直咬着腮帮子勉力支撑的宿朝终于露出了一个疲软的笑。
即便他武力高强,可对面之人也不是吃素的。
敢在天子脚下施行屠杀之人,大多都是死士且武艺不俗,他以一敌十已是强撑,更何况还要阻拦这么多人,那几乎是发了狠的以命相搏。
挡不住的刀剑,就用血肉之躯去填。
拦不住的人,就用全身去阻拦。
身体几乎被扎成一个刺猬,扭成一个麻花,血窟窿到处都是,堵都堵不上。
死士中为首之人看着垂死挣扎的宿朝,冷淡的收回眼眸,望向了颜水儿逃跑的方向。
“呵,废物。”
他从不在死人身上多费心力。
“头,惊蛰寺是国寺,而且主持又是得道高僧和济大师,咱们要不要……”
为首之人声音沙哑,像是曾经被割裂过喉咙,所以才会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一点嗓子漏风的气息。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若是漏掉一个,主子说了,夷三族!”
问话的死士听了这话,哪儿还管什么得到高僧,什么国寺,浑身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为首之人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垂首,看了眼趴在地上几乎不成人形却还顽强地喘着一口气的人,淡漠地吩咐道。
“手脚快一点。”
“喏。”
为首之人收回目光,对着身后之人冷声道。
“追!”
“是……”下属刚想回应,脚下突然被什么人给抓住了。
他低头一看,是几乎已经没了神志的卫黎。
……
颜水儿跑得很累,非常累,身心俱疲地累。
她几乎是将整个惊蛰寺能跑到的地方都跑到了,可没有,没有一个人在里面。
之前进来时见到的络绎不绝的香客和寺庙内遍地的和尚,统统都不见了人影。
“呼……呼……呼……”
颜水儿几乎是像一个拉风箱一样的喘着粗气,跌坐在最后一个大殿之上。
她抬首,看着上首的佛陀金身,慈悲又悲悯,似是无时无刻不在普度众生。
可当下,却有一场滔天的杀戮在祂的眼前上演。
鲜血掩埋在雨水后的泥土里,脏污掩盖在微笑后的慈悲里。
离开了那骇人的一幕,颜水儿几乎停止摆动的脑子终于渐渐回过神。
她找不到人求救,但她还可以读档。
这是她与其他人不同的,也是唯一能救宿朝的砝码。
可是她不能这样。
读档不是万能的,它无法解决一切。
没错,她当初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在去武安侯府前就已经存档好了,现在读档一切重来,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可是,这一幕依旧会再次上演。
如果她不找出这场刺杀的原因,不弄清楚后续应该怎么求救,怎么解决,她即便是读档再多次,也依旧解决不了问题。
浑身的衣裙被雨水淋湿得异常沉重,奔跑过后几近疲力的身体也几乎像是灌了铅。
两相叠加,几乎是每动一下,每走一步,都是对身心的折磨。
可颜水儿咬咬牙,硬是站了起来,重新往外面跑去。
她不能停留在这里,不能停滞不前。
她要找到解决办法。
脱力的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当她看见山脚下自家那辆熟悉的马车上的刀痕时,瞳孔骤缩。
是它,是这辆马车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那些死士很清楚,从这里上山之人,下山的必经之路,一定会看到惊蛰村的惨状,所以他们绝不会放过整个一个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唰唰唰!”
无数个身影飞掠而过,出现在她身后的树梢上。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可双眼却阴鸷如蛇蝎,吊三角眼带着令人心惊的狠厉与血腥。
他咧开唇角,在颜水儿惊慌回头的刹那,一字一顿,轻声道。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