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和宿朝这股子利落劲儿,别说颜水儿这个友方看呆了,便是对面的敌人也看呆了。
眼见自己这边的人数分明占尽优势,却不过几息之间,战况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剩下在最后的四人犹如石雕般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肝胆俱灭的骇然。
顿时再也不顾得什么,丢下拖累速度的武器,竟是半点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的,只转身拔腿就跑。
边跑边欲大喊出声,想要警告内门的守卫外有敌袭。
却不想他们才刚刚张口,胸口便瞬间破出了一个洞来。
守卫的头颅缓缓低下,临死前也只看到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的伤疤来,里面汩汩地流着令他们十分眼熟的血液。
只是从前那血液是奴隶的,是庶民的,可今日,却成了他们自己的。
轰隆一声。
最后剩下的四人,一人两个,被影一和宿朝亲手料理了,未曾放跑一个去通风报信。
另一边,已经察觉出不远处内门内端倪的谢碑略一思索,便对颜水儿低声耳语了几句。
蹲在一旁,仍是有些不太想直面这种画面的颜水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听到谢碑的提议后,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而后站起来,转过身,直接将自己扎起来的马尾一卷,在头皮处随意扯松几许,做出个小书童的丸子头样来。
她将身上的劲装袖带松开,扎在头发上,转身,谨小慎微地低着头,恭敬站在谢碑身后。
顿时一个娇小又胆怯的半大少年的书童就新鲜出炉了。
而那绑上去的发带则是长长垂下,几乎轻而易举的就遮挡住了她侧边三分之二的视线,再加上身边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挡着,顿时就让她的存在变得很不起眼起来。
颜水儿心中暗自点头,对自己这瞬时的改变和伪装感到非常满意。
她不由得看向另外几人。
影一处理了下地面的敌人尸首后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宿朝气宇轩昂地站在温文尔雅的谢碑身后,活像是世家贵族少爷身后的矜傲亲卫。
颜水儿再这么一站过去,一公子一随侍一亲卫的组合便十分贴切地应运而生了。
谢碑微微颔首,显然也是极为满意。
“走吧。”
三人就这般坦坦荡荡地走向了内门的护卫处。
那些不知情的护卫们见到几个陌生的面孔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免不了打量。
颜水儿跟着两人低头走着,心中不免紧张,面上也就更容易地表现出惶惶然却因着自家主人是世家子而强装出来的镇静来。
侍卫随意扫了他们三人一眼,霎时便嗤笑着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转而着重落在了一看就出身不凡的谢碑和武艺高强的宿朝身上。
于是等他们一行走到内门门口时,六名侍卫‘唰唰唰’地伸出长戟,相互交叉,抵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前进。
颜水儿顿时心中一紧。
“来者何人?”守卫们粗声粗气地问道,显得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谢碑不卑不亢,还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在自己身前风度翩翩地摇晃着。
“穆石,字文武,穆家人士。”
守卫们面面相觑:“穆家?可是穆知州的穆家?”
谢碑唇角微微扬起:“正是。”
谁知那为首的守卫虎目一瞪,大声斥责道:“放肆!”
“谁人不知穆知州最是清正廉明,一生从未贪慕过庶黎一分一毫,又怎的会有你这等奢华的族中子弟!!”
“你不若说自己是向巡抚的族人还更可信一些!”
“来人啊——”
面对为首守卫的这一番不带丝毫停顿的连消带打,若是个稍微心虚一点的人,都会露出一点张惶的破绽来。
有心有怀疑又心性不坚之人,更是会直接当场改口,说自己方才说错了,他们是向巡抚的族人没错。
那这下,就是彻彻底底的暴露自己了。
人在慌张的时候,往往是很难冷静思考的,很容易顺着别人的话直接说下去,甚至改变自己的立场,到最后,只落得个前后不通,逻辑百漏的结局来。
可谢碑此人并不在列。
他不仅没被为首守卫的斥责给弄得慌了阵脚,更是微微蹙眉,比守卫还要矜贵傲然地道。
“世家之中,谁人不知向巡抚原是寒门出身,宗族之人本就积贫,若非向巡抚身边至亲,又怎会有财力来到此处?
而吾族中穆知州,虽为官清廉,不取庶黎一分一毫,可族中子弟却从未有过银钱短缺之时。”
他轻飘飘地睨了眼为首的守卫:“你这招可骗得过别人,却唬不住我。”
为首的守卫顿时变脸,笑着奉承道:“这不是最近太子亲至,上头查得严了些,还望穆公子宽宏大量,莫怪,莫怪啊。”
待被恭维了好几句,谢碑这才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地消气了,却也只给了为首守卫一个简短的‘嗯’字。
傲慢极了。
但显然这里接待的世家子们大多都是这个调调,谢碑这样做,为首的守卫不仅没有生气,周身的防备更是放松了不少。
他更是点头哈腰的道:“那咱们再走一个流程,还请您将您的名帖拿出来供小的一观。”
谢碑头都没回,对着身后一伸手。
颜水儿怔愣了一瞬,而后瞬间想起来方才在密道内谢碑似是交给她了两张小小的请柬一样的纸张,连忙双手呈上。
谢碑手腕一拐,直接将两份文书都拍在了为首守卫的手上,半是笑眯眯半是威胁的道。
“名帖与入场帖一并在此,你大可不必再行试探,若是真搅和了本公子的兴致,信不信本公子要你好看?”
为首守卫眼见谢碑不仅拿出了名帖,还知道有入场帖这一回事,这回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他们的身份了。
再加上谢碑最后这一番连削带打,顿时威风不起来了。
他卑躬屈膝地对谢碑道:“您消消气,消消气,小的也是职责所在,实非有意得罪。”
而后回过头,连忙对身后还举着长戟阻拦的手下呵斥。
“还不快让开,恭迎穆公子进去!一群没有颜色的孬货!蠢东西!”
他一通骂骂咧咧完,好歹消了一点方才在谢碑这儿产生的郁气,连忙又谄媚地回过头,双手将那名帖与入场帖一并恭敬奉还。
“这您拿好了,因着您这是第一次来,所以查得严了点,往后小的们认识了,这些琐事不过都是些过场罢了。
小的在此保证,往后任谁也不敢再阻拦穆公子您!”
看着为首守卫恨不得拍着胸脯的保证,谢碑这才表现得像是将将熄了怒火的样子,懒懒散散的道。
“行了,就像这样吧,下不为例。”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仆从和侍卫兴致勃勃地往里去了。
而身后,看着他们背影的为首的守卫则是悄悄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忍不住又骂骂咧咧起来。
“玛德!也不知道前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来了一个世家子弟也不提前过来打个招呼,是不是看着兄弟们招惹了这些嚣张跋扈的少爷、受了罚他们才高兴?!”
“可那能怪我们吗?!还不是上头定下的这些个破规矩,繁琐得紧!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自家崽子是个什么破德行!最后吃苦受累的还不是我们?!”
身旁的守卫忍不住扯了扯时为首守卫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劝道。
“头儿,你小声点,隔墙有耳,当心被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少爷给听到!”
“消消气,消消气,不值当。”
但为首的守卫却是越想越气,可到底是不敢将那些公子哥招回来的,毕竟能进去里面消遣的人,没一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于是气恼半天,他决定柿子挑软的捏。
为首守卫踹了身边劝他的侍卫一屁股。
“去!给老子去前面看看,让那些人明白明白,为什么老子能带人守内门,他们却只能带人守外门!”
他眼神一狠:“若是再发生刚才这件事,老子就跟他们没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