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医阁无论是诊金还是药材费用都远远低于济世坊,更不用说大疫大灾之年都会派遣大夫去问诊了,敢问先生是从何处得出我们敛财的结论呢。”
林七言浅笑。
“先生遵古,我们开拓,是对是错,本就没有个绝对,但眼下您咄咄逼人,是因为在害怕我们打破你们的认知,改变你们的地位吗?”
张之中肉眼可见的顿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的更厉害。
“滑天下之大稽!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便敢在这口出狂言,如此对待长辈,悬医阁的品行可见一斑!”
旁边的宋景钰眼中情绪沉了下来,但林七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偏头看去,却见那双凤眸笑意盈盈地对他眨了眨。
“是不是口出狂言先生大可亲眼看看。”
话落,她过去床榻边将老夫人的裤脚微微卷上去了些。
露出来的小腿水肿得厉害,隐约泛着青黑。
可依靠在床头的妇人依旧端庄温柔,眉眼慈祥。
她浅笑着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瞧着一向沉闷古板的人此时却眼眸发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心中了然,垂眸看向林七言,温温柔柔地说道:“辛苦姑娘了。”
“没事。”林七言弯着眉眼说道:“待会可能会有些疼,夫人若是受不住了可及时告知。”
站在后边的张之中闻言后冷哼一声,“我倒要瞧瞧这狂妄之徒有什么真本事!”
林七言心中翻了个白眼,把这小老头的话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她从周庆手中接过银针,用明火细细炙烤后寻着穴位刺了下去。
宋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喊痛,倒闲适地和林七言聊了起来。
“不知姑娘芳名如何呀?”
“王七七。”她随口应了个名字。
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似乎很久以前便用过这个化名。
好像是因为捡了一个小尾巴才起的这个名字……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宋夫人温柔的声音拉回了林七言的思绪。
而后下一秒,她又听到她问:“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娘!”宋景钰有些羞恼,但心头却跳得快了些。
林七言也愣了一下,心中因为附悲的存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祁竹溪。
随之而来的甜蜜让她眼皮一跳,很快的回了一句:“尚未。”
宋夫人听到这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儿子,似是在说——
儿呀,为娘已经帮你到这儿了,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呀。
宋景钰下意识的掐着指腹,微微错开了宋夫人的目光,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你是说,莫息被劫狱了?”上座的祁竹溪微微压着眼睫,语气淡漠得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下首跪地请罪的刑部尚书却听的狠狠一抖,身子伏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作为当年通敌叛国导致八王叛乱的主导者,莫息背后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祁竹溪为了揪出那个人,才把莫息给留到了现在。
可如今那人却在自己手中丢了,这简直是掉脑袋都补不了的大罪。
祁竹溪抬眸瞥了一眼头都快缩进地里面的刑部尚书,心中有了思量。
厉王府被灭门果然只是为了干扰视线,背后那人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莫息吧。
不过,厉王府是他这几年以来最大的动作了,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思绪还未深入下去,祁竹溪却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
心脏像是被泡在蜜里面一样,甜得他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浑身一僵,而后陡然意识到——
她在想他?
他的爱人在想他!
祁竹溪呼吸一窒,突如其来的兴奋刺激着他的认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拥吻自己的爱人。
边上的长安正严正以待他们王爷的大发雷霆呢,却不妨一阵寂静。
他状着胆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却见向来清冷如霜的男人此时竟然正浅浅勾着唇角,幸福甜蜜的简直浑身冒泡。
长安被吓地猛地回头。
他们王爷这一久到底中什么邪了?!
待附悲的影响稍稍减退了一些后,祁竹溪的理智才得以回归几分。
回想到刚刚自己无法自控的模样,他心中恼怒不已,死死绷着下颌,声音冷到极致。
“那夜的刺客如何了?”
长安一个激灵,立马垂首恭敬回道:“今夜便可收网。”
祁竹溪听闻这话后,眸中的情绪幽深了下去。
——
林七言受到的影响也不小,不过时间短暂,缓了一会儿后那感觉也就消了下去。
此时该扎的穴位都已经差不多了,她又从布袋中抽出一把细长小巧的刀刃,在银针中心动作麻利地划了个十字。
随后她用布条严实地挡住了宋夫人的视线。
毕竟蛊虫入体这件事还是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就如她身边的张之中,忍了又忍,最后憋得脸色通红后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林七言才不管他,从蛊盅里掏出一只漂亮剔透的小甲虫,让它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旁边的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地搓了搓手臂。
偏偏宋夫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七言接着在另一边小腿上划了一个十字口,不消一会儿,众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只见先前还晶莹剔透的小虫子从那里爬了出来,浑身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张之中也看得震惊,随后却又小声嗤道:“旁门左道罢了。”
林七言像是听不到般,重复了几次,直到爬出来的小甲虫没有任何颜色才停手。
利索地将伤口包扎好后,她拿开宋夫人眼上的布条,轻声道:“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宋夫人面上都轻松了许多,像是忽然卸下数十斤重担一样。
她眸光微亮,长呼了一口气,温柔地回道:“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一边提着心的宋景钰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林七言的目光又柔了些。
直起腰身的林七言接过周庆递过来的帕子,转头好笑地看着张之中。
“要来看看吗?”
后者脸色很臭,却还是不信邪,三两步跨过去又重新把了一番脉。
表情从一脸不屑到深深怀疑,最后瞪大眼睛细细查看后像是见鬼一样看着林七言。
那些淤积的瘴气本已经入血附骨了,可如今却干干净净得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张之中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干涩地问了一句:“你……师承何方?”
林七言微微扬起下颌,骄矜一笑。
“不才王七七,师承药王谷谷主容隐,悬医阁阁主,在先生面前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