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这次的毒发前所未有的严重,几乎已经到了危及心脉的地步。
林七言诊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一直在院子里修养的叶渡也坐到了旁边。
待林七言看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这三个师兄脸色都不太好。
不,甚至可以说是差到了极致。
像是虚弱至极,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林七言眉头一瞬间就紧皱了起来,“你们怎么了?”
三人一齐抬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没事。”
唇上血色都褪干净了叫没事?
对上林七言怀疑的视线,贺谦轻咳了一声,微微挪开了目光。
“小九,你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伤口吧,我来照顾师父。”
“我没事。”林七言下意识的摇头,目光回落。
容隐面色几乎白到透明,身上被冷汗完全浸湿,额角青筋紧紧绷着,整个人像是正在梦魇中受着极大的折磨一样。
“师父……”
林七言掐着手心的伤口,眼泪砸了下来,心疼的不得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血封这种闻所未闻的剧毒,林七言试了无数办法,都不能为她师父减轻苦痛。
唯一可能的机会如今还在她的心脉中。
心脉?
林七言猛地抬头,眼中有了亮光。
既然附悲可以解世间诸般奇毒,那她的血呢,会不会也有作用。
先不说解毒,缓解应该可以做到吧。
林七言看着容隐沉溺在极度痛苦中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心下立马有了决定。
“你们给师父喂一些缓解的药,我有办法了!”
林七言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贺谦他们连问都来不及问。
叶渡也瞥了一眼,随后目光放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容隐身上。
“啧,要不死了算了。”
贺谦笑容不变,语气却变得有些森然。
“小九身上应该也不干净。”
这话让剩下两人都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
“他舍得?”叶渡语气嘲弄。
贺谦垂下眼帘,“的确舍不得,但并不妨碍他那些卑劣的恶欲。”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一整天磨磨唧唧的,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贺谦也不恼,缓缓提醒道:“小九身上的栀子花香有问题,而且,她身上的血可不是天生就会吸引号令蛊虫的。”
这话简直惊得叶渡和韩子昂目瞪口呆。
贺谦却仍旧没有停下话头,“小九幼年生过一场重病,他为了救她,给她换了血。”
“……用谁的?”叶渡嗓音沙哑,瞳孔震颤,几乎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他看着贺谦眼底寒凉,唇边的弧度像是画上去的一般不动分毫,眉眼弯弯的对他说道:“他自己的。”
——
草草收拾了一番后,林七言直接扒开了胸口处的衣服。
在要动刀的时候桌上的蜜糖忽然从蛊盅里冒出了头,它怯生生的,带着食危和食安,趴在边缘可怜巴巴的看着林七言。
连平日里晃动的触角都焉哒哒的耷拉到了脑后。
林七言看得好笑,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要收回来时蜜糖忽然伸出扒拉住了她,歪着头蹭了蹭。
林七言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这三小只是她师父送给她的礼物,十六年以来,容隐只亲手饲养过一次蛊虫。
也是这唯一的一次,全都给了林七言。
他是为她专门去饲养的,所以肯定花了很多心思,从这三小只明显区别于其他蛊虫的灵智便可以看出来。
现下,它们应该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所以担忧的冒了出来,想要阻止林七言。
毕竟取心尖血这件事,不仅损耗极大,若是不小心,留下的病根恐怕能跟人一辈子。
林七言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但也没有任何犹疑。
她师父从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面的疼宠,若是需要,就算用命去抵她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没事的。”林七言笑了笑,将蜜糖给推了回去。
她手心上还有伤口,如今也只是草草的处理包扎了一下,便握住匕首用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以前连抄两行字都会哭唧唧嫌手腕疼酸的女孩,如今却生生剜出了自己的心头血,疼到脸色苍白如纸,脖颈青筋暴突也没有停手。
她甚至没有哼出一声。
待取了足够的血后,林七言整个人都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嘴唇都惨白到没有半分血色。
她本来就被养得娇气,在没出药王谷之前,容隐恨不得走路都要牵着她。
没想到出了药王谷之后,左一个伤口右一个伤口,就没有停下来过。
林七言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心里面思绪万千。
先是谢家那边,不知道祁竹溪能不能抓住机会彻底将这个祸害连根拔起。
还有谢灵泽,他是不是第一天见面就已经把她认出来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把他忘了,也不愿去自讨无趣的去相认吧。
林七言垂下眼睫颤了颤,即使当年的事情还未完全想起来,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离开肯定给谢灵泽留下了很大的伤害。
从她想起来之后,她便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师父会把她弄丢呢?
她是怎么回去的?回去后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将谢灵泽给忘得干干净净呢?
出神了一会儿,林七言才能勉强从胸口的疼痛中拉扯回来一些思绪。
她收拾好自己,待面色不会那么差后才悄悄带着血去找容隐。
寻了个借口支开她三个师兄后,林七言连忙坐到床榻边上,想要给容隐喂血。
在她来之前,贺谦他们便已经给容隐施过针了,情况虽然依旧很差,但好歹也有些作用。
至少他没有再痉挛到浑身轻颤了。
林七言心疼不已,将血盅放在了旁边,俯身下去想要将人给扶起来。
但大概是她身上的气息刺激到了昏迷中的容隐。
林七言才俯身下去时,便被容隐一把给拽到了怀中。
“小九……”
嘶哑的声音虚弱不已,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林七言被扯到了胸口的伤,一时间简直疼得龇牙咧嘴的。
但听到那话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抬头看去,便见容隐微微掀开了眼睫,但眸中的光空洞而虚无,明显就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林七言心中的怪异感一闪而过,再想要思考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被掐断了思绪。
偏偏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