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昨天晚上见过的婢女莲叶就进来喊她,“姑娘,起来了吗?”
白微抬手就拿被子蒙住头,不搭理人。
“姑娘……”莲叶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道:“夫人过来看您了,正在屋内候着呢,姑娘快些起吧。”
青葱白嫩的手臂从被窝中扒拉出来,挥手让人下去。
莲叶哪敢走,急的都快哭了,像根筷子一样不知所措地杵在床榻前。
“哎……”
这么大一个大活人站在床边,白微也睡不下去了,长长叹了口气后就从床榻上爬起来。
“行了,我起,你先出去吧。”
白微不是爱拖延的人,将人打发走后就起身下床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但白微还是不习惯让别人事无巨细地侍候,像穿衣洗脸这种简单的小事,她向来喜欢自己来。
简单收拾完后,白微随便挽了个发髻,很简单的样式,因为不熟练挽得松松散散,她对着铜镜粗略打量几眼后,倒觉得十分满意。
毕竟,跟她最开始的手艺比起来,那可是好太多了。
一想到正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城阳侯夫人,白微浅浅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侯府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既期盼自己回来又不想看到她,透着一种矛盾又别扭的割裂感。
白微晃了晃脑袋,铜镜里的自己也跟着摇摇头,顿时就笑了。
这一笑,反而将刚才莫名的沉思抛开,只余下一身轻快。
莲叶就侯在门外,白微一出来,她赶忙一脸急切地将人带去城阳侯夫人面前,水润眼眸深处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怎么才来?”
莲叶在前带路,白微紧随其后,脚步还没迈过门槛,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不悦的女声,声调轻柔细缓,却遮不住里面饱含的质问意味。
白微不疾不徐地迈步进门,而后缓慢抬头,看向刚才传出声音的位置。
身穿锦缎对襟襦裙的美妇人端坐在上方,头顶的珠翠发簪漂亮精致,白皙的手指正捏着茶杯,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站在下方的白微,眉目间略显不耐烦。
白微抿唇,低下头,语气轻飘飘的,“夫人找我有事?”
“啪!”
话音刚落,城阳侯夫人就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看向白微的眼神看不出半点儿慈爱。
“你就是这么跟你的亲生母亲说话的?果然乡野之地最为粗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世家贵女的教养?”
“我知道你从前受了苦,从今天起,我将身边的苏嬷嬷给你,她会负责教导你规矩,你要好好学,莫要生事。”
“你听明白了吗?”
白微沉默了一会儿后轻笑出声,这位城阳侯夫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还没进门就将自己劈头盖脸地指责一通,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说话做事却半分情面不留。
说她粗俗没教养?可笑,也不想想,一个小孩子,能被教成什么样多半是取决于周围环境的,她又不是从小就养在侯府。
从小就不曾教养过孩子,长大后却又对孩子的人生指手画脚。
白微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脸凶相的苏嬷嬷,心里对城阳侯夫人此番的操作,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白微的语气暗含嘲讽。
显然,她并不打算就这样接受城阳侯夫人的教导。
城阳侯夫人此时似乎并未觉察到她话中的意思,以为她是没听懂,顿时气得甩袖,话也不想说了,一个眼神递给站在一旁的苏嬷嬷,示意她替自己开口。
苏嬷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昂首道:“二姑娘还请尽量不要惹夫人生气,夫人身体不好,作为女儿,您该有孝心才是。”
“夫人对您的拳拳爱护之心,二姑娘许是还没反应过来,但莫要寒了夫人的心。”
来了!进阶版的洗脑话术它来了!
白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半点儿没有要躲避的意思,顶着苏嬷嬷近乎恶狠狠的目光,不顾众人反应,拍手道:“真厉害,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人放火了呢。”
不待苏嬷嬷开口,白微继续问:“二姑娘?我怎么记得,您的亲生女儿只有我一个呢?”
白微直白的眼神火辣辣地盯着城阳侯夫人,目光灼热,似乎下一秒就能在对方身上盯出一个火洞来。
听到白微的话,城阳侯夫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不自在,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和恨意。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洛薇,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你别忘了,婕儿在我身边养了十八年,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丢弃的野猫野狗。”
城阳侯夫人起身走到她面前,神色郑重且坚定,“她是你的姐姐,是城阳侯府的大姑娘,无论你心里怎么不情愿,你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白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呢?你欠我的十八年,要拿什么补?”
城阳侯夫人表情诧异地看向她,“你现在已经是城阳侯府里正儿八经的二姑娘了,我也已经把我身边从不离身的苏嬷嬷给你了,你身边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我全都已经替你看你安排好了,你还要什么补偿?”
那眼神,好像她是什么贪得无厌的怪物,嫌恶至极。
白微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想到何洛薇当初的沉默落泪,想到那天在铺子里慕清婕的高贵优雅……心脏深处冒出莫名的酸意。
诚然,何洛薇将自己抛下断路实属不仁不义之举,但她对家庭,对亲情,对爹娘的渴望让自己都不免动容。
但现在她站在这个何洛薇无比期盼的家宅内,竟感受不出丝毫温情。
白微撇开眼,没再开口。
没什么好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过往的人生经验告诉她,不要试图和没脑子的蠢货理论。
毕竟,对方讲歪理的水平可是比正常人高太多了。
接下来的时候,白微敛住神色,不再过多言语,不再针锋相对,乖巧的就好像一个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