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院落,随着白雾散去,院里的景象得以清晰进入众人视线。
“别担心,我猜他会更想自己动手。”
殷湛一眼就看出了白微眼中的忧思,无非是担心院落地下深层埋着的那具躯体。
依他看来,这俩兄弟感情深厚,他们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留给当事人去解决。
白微点点头,敛去眼底的思绪,跟随着对方的步伐一同离开了。
路过张家大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的悲切哭声渐消。
白微不由抿紧了唇瓣。
“怎么了?”殷湛察觉到她脚步微顿,轻声问道。
白微摇摇头,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家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比先前那片白雾的出现还要让她心神不宁。
但若是真要论起来,她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巷道口,向来安静偏僻的地方赫然停了两辆造型不一但都造价不菲的马车。
“那我就先……”
“我送你吧。”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口。
白微愣了愣,有些迟疑道:“可是这里有两辆马车。”
殷湛闻言,抬眼朝他那辆通体紫檀木制成的马车那边淡淡扫过一眼。
而后轻笑一声,含笑道:“是吗?”
白微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惊觉回头去看时,却只看见了那辆无比尊贵的马车飞速拐弯的背影。
她忍不住瞠目结舌地回头看他,还能这么搞的?
却见对方笑着摇头,率先抬步往城阳侯府的马车里去。
白微无奈跟上。
旁边的车夫素养极好,全程不闻不看不听,始终垂着脑袋,安静本分。
“听文君说,你见过紫悠道长了?”
殷湛一进到车厢内,就跟个大爷似的直接占据了一角,让她都有点无从下脚。
最终还是挑了相聚最远的对角位置坐下了。
“见过一面,怎么了?”
白微那天是听过文君公主喊那个白胡子老道的,但具体是什么身份她还不太清楚。
殷湛见她神情迷茫,顿时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可知他是谁?”
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出神,“谁啊?”
“当朝国师。”
“当真?”
白微本以为看那人的打扮,多半是个坑蒙拐骗的道士,没想到竟然国师。
殷湛好笑道:“我骗你干嘛。”
白微莫名警惕地看着他:“你突然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不对劲,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闻言,殷湛忽地收敛住脸上了所有的表情,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微微,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我心中,却早已将你引为知己。”
……知己吗?
白微听罢只觉心头一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蔓延开来。
但她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动声色。
殷湛恍然未觉,继续说道:“从认识之初,我对你从未有过欺瞒,我希望,你对我也能多些真诚。”
白微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你是指什么?”
殷湛没有立刻回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从怀中拿出了先前拿出那个黑盒子。
“这是国师给我的。”
白微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来之前,国师算到此去一行不会太平,让我拿到这个将邪物击退。”
“但是我却亲眼看到,那邪物是被你击退的。”
殷湛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白微,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白微抿紧唇,没有开口。
见状,殷湛却轻轻叹了口气,单手撑在一侧的窗棂上,倾身靠近白微。
白微没有动,随着他的动作,彼此距离逐渐缩短。
直到相互勾缠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殷湛就这样盯着她,目光专注,另一只空闲的手微抬,帮她顺了顺耳畔的碎发。
“你要做什么?”
白微睁着眼睛,不闪不避地对上对方的视线。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沁凉的指尖开始在她脸侧暧昧地滑动,激起阵阵痒意。
白微难耐地撇开头,“够了。”
声音沉沉,尾音却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这次,殷湛目光晦暗地盯着她的唇,没有再开口。
回答她的,是唇瓣上传来的微凉触感。
软软的。
由开始的轻轻触碰,再到后来狂风骤雨般的掠夺,白微只觉得呼吸难耐。
一吻将毕,殷湛轻笑出声,胸膛的震动隔着衣服传递过来,让白微难得升起了逃离的心思,却在刚有动作时就被一股大力强行压制。
“别动。”
伴随着那道暗哑声音的落下,白微再不敢乱动了。
温热的吐息带着痒痒的暖意倾洒在白皙细嫩的脖颈间,蓦然,泛红的耳垂被人纳入了温暖的口腔中。
但很快,就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清浅的呼吸拂过,白微只觉得耳朵凉飕飕的。
“微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呢?”似呢喃的话语在她耳侧炸裂开来。
还没等白微开口,对方就紧接着给出了回答。
似喟叹,似折服。
“我想要的,是你啊。”
……
即使此刻回到了院中,白微仍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被大火灼烧过一般,又烫又红。
莲叶此时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白微的动作,很是不解。
“姑娘,现在天气也不热啊,您怎么就拿起扇子了?”
说着快步向前,从白微手中将扇子接过,手速均匀地扇出柔和的风力,嘴里还不忘唠叨道:“就算是觉得热,也用不着您亲自动手,您可以叫莲叶啊。”
白微睨了她一眼,无奈地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莲叶这么稳重的性子都开始变得唠叨起来了。
哎,可真是……
还没等白微在内心感慨完毕,前院就被已经来人通报,说是城阳侯要见她,让她即刻过去。
举着扇子的那只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如常地扇了起来。
莲叶担忧地看向白微,“姑娘怎么也不着急?”
只见白微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慌不忙,似乎半点儿都不担心。
“急什么?”
白微站起身,朝莲叶露出一股尽在掌握的笑意,“放心,是好事。”
说罢,白微就率先往外走去。
莲叶赶紧放下手中扇子,紧跟着出了门。
城阳侯依旧等在书房。
但这次,白微进来时显然不用像上次那般折腾,一路上畅通无阻。
莲叶不能跟着进去,只好规矩地等在门外,眼神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往里面飘。
白微刚一进去,就收到了城阳侯面色热切的欢迎。
“我听说,今日是太子送你回来的?”
城阳侯洪亮的笑声过后,开口就是明晃晃的试探。
但看他脸上的喜色,分明就是已经确认了消息,只是想从她口中再听一次。
白微唇角扬起,语气乖巧地答道:“碰巧遇上了。”
但依旧掩藏不住那抹一闪即逝的笑意。
城阳侯顿时就高兴了。
虽然说他向来行事都遵循中庸之道,万事都不肯强出头。按道理来说,掺和夺嫡之事,历朝历代都不是明智之举。
但偏偏,皇帝对太子的偏爱大家都看在眼里,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话大不敬的话,除非太子殁了,否则太子之位绝不易主他人。
人人皆想讨好太子,但太子却不是那般可以轻易讨好的,多少人都悻悻地吃了闭门羹,谁曾想,他这个新认回的女儿倒是替他挣了脸面!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城阳侯此刻就是如此,整个人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
见状,白微趁机提出自己的请求。
“什么?你想要婕儿身边的一个婢女?”
城阳侯闻言动作微顿,余光瞥见白微低着头,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心里头那点微末的犹豫瞬间一扫而空。
“不过是一个婢女,薇儿想要,给你便是了。”城阳侯大手一挥,表示这都不是事。
至于婕儿那边,他再送点别的新鲜玩意儿补偿补偿就是了。
城阳侯自觉内心的计较很是公平,现在白微明显有用多了,自然所有的资源都该紧着她用,若是婕儿有本事的话,那他也不至于如此。
白微早就城阳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模样,对此回答并不意外。
明面上的父女两人又在书房你来我往假装和乐了一会儿,心里思忖着时间差不多了,白微便趁机提出告辞。
城阳侯正好也是这么想的。
这对塑料父女一拍即合,当即便散伙了。
白微走出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书房外等着的莲叶和莲青。
刚才她和城阳侯说完之后,为了表示郑重,城阳侯当即就派出自己的心腹亲自去传信。
望见白微出来,莲叶神色激动地拉着莲青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朝她跪下。
却被白微伸手拦住。
只见她轻轻皱眉道:“在这里下跪像什么样子,先回去。”
莲叶连连称是,莲青却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微率先向前走去,一路上,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莲叶说的那般好。
她摇摇头,那也是别人的事。
思及此,纷乱的思绪就此打住。
等回到院中,白微并未像刚才说的那样,没有跟莲叶两姐妹谈话的意思,直接就让她把她妹妹领下去了。
看情形,她们好像在闹别扭,似乎更需要时间去谈谈。
莲叶为难地看了眼身旁的妹妹,明白了白微的意思,连忙点头退下。
次日,白微正在府中跟系统闲聊,门房处忽然来人传话,说是文君公主派人来传话,说在信中的地方等她。
说着,小厮递过来一张密封完好的黄色信封。
白微疑惑地接过,不明白这位文君公主找她有何事。
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春风楼。
白微对京城不太熟悉,偏头问莲叶,“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白微点点头,“你跟我出去……等等,你妹妹没事吧,要不要再去找个大夫看看?”
也不知道这两姐妹昨天晚上是怎么说的,今天一早莲叶便向她来替莲青告假,说是生病了,恐怕要修养几日,白微这边左右也没事,就嘱咐莲叶让她好好休息。
但现在她要是把莲叶带走,这院子里就没人……嗯?
白微忽然想到,当初和莲叶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少年,只不过对方甚少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知道对方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莲叶温声道:“不用了,修养几日便好了,多谢姑娘惦记。”
白微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状似不经意般地问道:“我记得院子里是不是还有个少年,他人呢?”
闻言,莲叶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白微瞬间神色就冷了,“如实说。”
她最不喜的就是被人瞒在鼓里。
被白微身上传出的冷意吓到,莲叶神情慌乱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姑娘,是、是夫人……”
白微拧眉,“话说完整,夫人怎么了?”
“木头被夫人叫去帮忙干活了。”莲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帮忙干活?
白微觉得有些扯,城阳侯府那么大,她怎么不知道堂堂城阳侯夫人已经到了需要在她院中借人干活的境况?
这分明是在给她立威!
思及此,白微看向莲叶的神情瞬间变得不悦起来:“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说,你已经能够替我做主了?!”
莲叶吓得连忙磕头,急声道:“不是的!木头是前些时日我们赴宴之时就被夫人接走了,而我回来后也被夫人警告过,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要将我妹妹莲青打杀。”
“奴婢、奴婢实在是没办法……”
莲叶说的情真意切,脸庞间泪水涟涟。
白微这下是彻底生气了!
这位城阳侯夫人自从她来到侯府后就处处针对她,她看在冒名顶替的份上对她一忍再忍,谁知道对方却丝毫不知道收敛,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真当她白微是欺负的?!
现在看来,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未必天生就懂得心疼孩子。
白微长舒出一口气,转身扶起地上的莲叶,擦掉她脸上冰凉的泪水。
“好莲叶,别哭了,现在听我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