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看着眼前的向雨，她眼底没有一丝光彩，目光空洞，仿佛找不到前方的路。
同为是女人，林月自然是知道向雨心里的痛。
她们女人其实要求很简单，真心换真心。
我们把一颗心放在手上，给你看，给你摸，同时间，也想要看到你的心，也想要摸到你的心。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已经很苛刻了。
对男子实在宽容。
外面的雨还在下，林月一转头就能看到林秉杰跪在雨中的身影。
仿佛他跪在雨中，这一切就能原谅，这一切的道德压力就在向雨这边。
落在芸娘以及诸多女子眼中，就是向雨矫情。
可向雨真的矫情吗？
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只有林月最清楚，本来感情就该平等付出。
忠诚也是相互的。
林月叹息一声，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刚刚成年的姑娘，向家把她教的很好。
这些大门高户培养子女都是往主母方向培养的。
向雨抬头看着她：“姑姑，我很难受。”
林月走过去抱住她：“姑姑知道，姑姑知道。我们向雨受委屈了。”
向雨没有哭，也没有吵，她整个思绪很混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
她刚嫁过来那几日，是真的把林秉杰当做老板看待，不用交心。
可是，林秉杰愿意对她好，愿意疼她，愿意与她白头偕老，她怎么能不动心。
可这颗心刚刚摘出去，就遇到这样事情。
问题，还不是林秉杰全部的错，她能怎么办？
想要恨他，她都做不到。
林月：“可以，听姑姑一言吗？姑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摆在面前总要解决，这件事情不能拖太久了。太久了性质就要变。”
向雨：“姑姑请说。”
林月：“这件事情，准确来说，林秉杰也是一个受害者，当然我意思并不是在说，你要原谅他什么，而是，你要好好想想看，若是你原谅他之后，接下来你的生活会如何？若是会痛苦，那这段婚姻，就不要在继续下去，要是会幸福，又或者，并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作为他的姑姑，希望你能原谅他。”
“我不知道，我好乱啊。”
“话，我就这么一句话，你好好冷静冷静，你要是还想要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放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
向雨：“要是我要把那孩子流掉呢？”
“不受到嘱咐，不受到宠爱的孩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可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更何况海棠还用药了，我们也不知道这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流了好。”
“你不会觉得我断了你们林家的香火。”
林月耻笑一声：“天底下姓林多如牛毛，怎么你没有生孩子，还能把天底下姓林的都给绝了吗？无稽之谈，我其实最恨就是拿传宗接代去捆绑女性。孩子只是一个生命的延续，而不是姓氏的延续。”
向雨好像有点头绪了：“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林月起身：“好，你好好想一想。”
向雨把林月叫住了：“你不要我让他起来吗？”
林月轻轻一笑：“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就该受点罪，要是淋一点雨就能把他击垮，那也就是说，他命中也有这样一劫。你不必有负担。要是真的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说着林月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她。
林月这样说，向雨反倒不好意思了。
林秉杰又不是习武之人，他要是寒气入体，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更何况她也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小喜。”
向雨的丫鬟小喜小跑进来。
“让他起来吧。”
小喜忙小跑去请林秉杰起来。
林秉杰原本不想起来，林月走到他身边：“起来吧，要是因为这点事情，你就把自己的健康和性命丢失了，受到惩罚的人只会是向雨，你要是真心对她好，就该为她的将来负责任，就该去面对自己的错误，而不是跪在这里。”
林秉杰刚要起来，身体就晃了晃，一旁仆人扶住他。
淋了这么久的雨，林秉杰的身体还是受不住，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就发起高烧来。
林秉杰躺在床上喝药，意识还很清醒。
林月也不忍心让林秉杰继续难受，开口安慰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说错也不是你的错，是你错估了人性。你现在对海棠还有半点旖旎的心思了吗？”
林秉杰虚弱摇摇头：“姑姑是我的错。”
“知道错就好。向雨那边我尽量帮你留着她，可是她愿不愿意留下来，我也不能确定。”
林秉杰对着林月一揖：“劳烦姑姑了。”
林月看着林秉杰这般，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你们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姑姑放心呢。”
林秉杰刚想说什么，林月放柔视线：“你放心，有姑姑在，姑姑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不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吗？很好解决，难解决的是你们心里那一关。希望向雨能想开，日后你定要好好表现，这一次错误，恐怕你要补偿一辈子了。”
林秉杰：“我不在意，只要她肯原谅我，不要说一辈子，就算下辈子我也赔给她。”
好在他们两兄弟受到林月的影响，不认为自己花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生在世有大大小小的错误，人啊都需要去弥补，要是逃避的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秉杰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总是让姑姑这般担心。
姑姑十八岁那年被许逸之所伤，她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这一路走来，都是姑姑在前面冲锋陷阵，都是姑姑一人扛起了所有。
喝了药林秉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林秉杰再次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芸娘，芸娘坐在他的床边低低哭泣。
他这个娘，一直以来都很爱哭，性子也软。
他都长这么大，还让娘亲担忧。
“姑姑呢？”
芸娘瞪着他：“不就是一个女人，你爹还有那么多女人，你对她道什么歉，你身为男子汉，怎么能跪在地上，成何体统。她倒是不知道心疼你。”
芸娘这次真的对向雨有意见了。
“娘，夫人没错，错的人是我。是我不小心。也不是夫人要我跪，是我心中有愧，要是不跪的话，我心中那一关过不去。更不是夫人不让我起来，是我自己不愿起来，淋雨好，淋雨才能把自己脑中的不清醒，洗干净。”
芸娘：“你就为她狡辩吧。”
“娘，你儿子这辈子还要跟她过，你要是讨厌她，儿子会很难办的。娘，你不能讨厌她。她如此依赖你，你这般她往后就不知道该在林府怎么住下来。”
芸娘听着自己儿子句句都不离开向雨，她心里也是难受：“好好好，娘不说她，不说她了，娘也不是讨厌她，只是看着你跪在雨中，心疼。”
“我知道，我知道娘疼我。可她啊，嫁到林家，夫人的娘亲在向家，她也希望有娘亲疼。娘，你现在是夫人的娘，娘也该疼疼她。”
芸娘擦干眼泪：“可不是，闺女嫁出去了，有什么委屈，什么痛苦都往肚子里吞，回去后，哥哥嫂子也不待见。要是夫家，再不对她好一点，她离开都没有地方去。”
“是啊，娘当初回娘家的时候，外祖对娘就不好。”
“你那么小，还记得。”
“记得，怎么记得。后来舅舅和舅妈在外祖父去世后就搬走了，他们怕什么，不就是怕娘回娘家麻烦他们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芸娘心里好受不少。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娘不会为难你媳妇的。”
林秉杰笑了。
芸娘见他笑，没好气道：“真是败给你。那什么海棠也是可恶，如此算计你。现在你媳妇和你姑姑，给你讨公道去了。”
“好公道？”
“是啊，这出去有一会儿了。”
……
酒楼一处包厢内，向雨坐在包厢椅子上，她在等海棠到来。
当向雨得知林秉杰晕倒后，她就决定要原谅林秉杰。
这件事情林秉杰有错，可最大的错误是海棠，向雨也想明白了，真的相比较其他男人，林秉杰确实很不错。
她可以跟林秉杰和离，和离之后呢？
向家还会重视她吗？
贵妃姐姐还会看重她吗？
她离开向府和林府，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不可能在遇到第二个林秉杰。
向雨决定试一试，决定赌一场，要是输了她也无怨无悔，至少她有选择过，好多人都没有选择。
海棠如约而至，她小心翼翼被自己丫鬟搀扶走过来。
一进来就看到林月坐在旁边，向雨坐在中央，很明显，这次会面，是向雨说话。
海棠小心坐下来，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姐姐。”
向雨一概之前的困恼与愤怒，她笑得得体，甚至说丝毫不在意，仿佛海棠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你这一声的姐姐，未免叫得太早了。”
“不早了，再过九个月我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时候，他也得唤你一声母亲。”
这话要是很爱林秉杰的女子听到，一定会很生气，又或者没有大肚量的女子，也会发怒。
向雨其实那般小家子气的女子，向大人以前是做御史的人，对为人之间有自己的一套，在教育子女的时候，都往大方面教导。
向雨看着海棠的肚子，笑道：“确实，这毕竟是林家的骨肉，怎么也不能流落在外。你既然怀里秉杰的孩子，青楼那种地方，你就别在回去了，今天回去好好收拾一番，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把你从侧门抬进门来。”
海棠没有想到，向雨会这么轻而易举妥协。
海棠设计这么多，就是想要进入林家门，她虽然对林秉杰有点执念，可是，她主要目标是林月。
她余光扫过林月，装作不在意。
海棠看向林月：“林大人呢？林大人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林月淡淡道：“说什么，林家现在内院都是向雨做主，她做决定我没有任何问题。”
海棠没有想到林月会给向雨这么大的信任。
“那我就多谢姐姐，往后还要姐姐多加照顾。”
向雨点头。
海棠离开后，林月也打算走，向雨突然道：“姑姑，我想要去母留子。”
林月差不多已经想到了，并不感觉到任何意外。
她完全赞同：“你做决定就好，不过事情办得干净一些，宁王最近盯得紧，别被人抓到把柄。”
这是海棠逼向雨，向雨既然选择留在林府，她就得做出一些决定。
向雨：“我会的。姑姑，我该告诉他吗？”
他是指林秉杰。
林月显得很轻松：“说，怎么不说，说出来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刚好用这件事情好好试探他。”
要是林秉杰舍不得，向雨以后就用什么态度对待林秉杰。
等到回到林府，向雨端过药汤，坐在床边等待林秉杰醒来。
林秉杰还好是低烧，烧的并不严重。
林秉杰醒来就看到向雨，他有点受宠若惊，喜悦看着向雨：“夫人，我并非……”
“我把人抬进来了。”
林秉杰皱眉：“为何，夫人我并未想要纳她为妾，她腹中的孩子，我会解决的。”
“不必了，孩子留下。”
林秉杰显得有点紧张，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林秉杰真的挺喜欢这个夫人。
这个夫人很适合他。
“夫人。”
向雨搅拌着苦涩药：“我想过了，孩子毕竟是林家的种，也是你第一个孩子，要是孩子没了，你会想念一辈子。”
林秉杰连忙否认：“不会的。”
“你也别太高兴了，我把她抬进来，就不会留她的性命。”
林秉杰听明白了：“你要去母留子。”
“不行吗？”
不是不行。
“这般会不会太过残忍了？”林秉杰知道高门大院中，有好多正妻都会用这一招。
“残忍？她一个青楼女子，也敢算计在你这个大理寺少卿头上，她这是看不起谁！她这是公然挑衅我！”
向雨要是不拿出一些手段出来，她日后怎么在这个京城立足，她以后怎么在这个林家立足。
有时候不是女人狠心，是有人在背后一步一步把女人逼得如此。
林秉杰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错在他，他若是不去看海棠，他若是能谨慎一些，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
向雨没有给他忏悔的时间，她说：“我事情已经跟你说，相公请不要让我失望，我可以接受妾室，但住在你后院的女人，都得必须经过我点头，都需要向我忠诚，海棠我留不得，也不能留。”
林秉杰闭上眼，滚烫的眼皮烫的他眼睛疼。
海棠如愿抬入林家后院中。
海棠手放在肚子上，脸上没有半点为人母的笑意，她身边的丫鬟都留在外面，只因为向雨不肯让她的人进来。
海棠独自一个人在林府偏僻的小院内。
向雨派了不少人来看着她，她的食物都是hi经过严格的挑选。
向雨还派人把小院严格看守住，海棠几次想要出去都被拦了下来。
其实按照海棠的意思，她先进入林府，然后把林府后院搅得一团乱，趁着这个机会，把她自己的人带进林府内。
她找到机会杀了林月。
只有在这里，林月的生命还更好解决，要是林月回到浙海城，她想要下手已经晚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败在一个后宅女子手上。
她也没有想到，林府后院中，居然如此团结一心。
……
霍钰特地派人去给珠儿送请帖。
珠儿按照帖子上的时间和地点，如实到来。
等她看到林月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霍钰肯定没有把事情谈拢。
珠儿露出微笑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林月前面。
“林大人近日可好？”
林月说道：“京城四街八巷十六口中，一共有霍家店面十三家，庄子两个，分别是……”
珠儿在林月话中，渐渐变了脸色。
“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月：“不要再想一些根本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此事若不是看在霍弋、小鱼还有霍钰的面子上，你霍家产业根本就不会存活下来，做人要知足。”
珠儿哭道：“人人都说，林大人为女子说话，为女子伸张正义，为何对我就如此残忍。”
林月起身道：“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不客气！”
好话都说尽了。
结果珠儿还是这般。
林月威胁已经放下来，珠儿还是不甘心。
甚至开始对林月的奶茶店下手，奶茶店的员工抓住人，那人想要在奶茶店中下毒。
这种事情其实奶茶店也发生过几次。
为此奶茶店都加强巡逻，夜间也有人值班。
就是防止有人下毒。
报官审问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珠儿。
珠儿被抓的时候，还在喊冤。
林月这次决定要狠狠惩罚珠儿。
珠儿刚被抓紧去，霍老夫人就来闹，搬张椅子坐在林府门口闹。
她身边的老嬷嬷喊道：“真是天大地大，就属你林家最大，如今和离了，就可以对前婆婆如此恶毒。你这女人简直就是败坏大祁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