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卿璃轻揉微凉的手,为翰王满上了酒盅。
“可是,臣女怎么听人说,王爷您并不海量呢?”
翰王鲜少这样喜形于色,他得意地耸了耸肩,又是一杯热酒入喉。
“大计在身,前路多舛,怎可轻易让人知道本王的弱点和强处呢?也就只有跟你相处之时,本王才能让自己放纵的醉一回。”
这一点,落卿璃倒是认同。
她瞒着众人开设了琅嬛阁,争得盆满钵满,这是她立足于京城的底气。
任凭艾之海如何污蔑她,诋毁她,如今真相大白,一切谣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可是……
落卿璃抬眸,原本澄澈明亮的瞳孔中映出翰王的倒影,眸中的光却渐渐冷恻。
他说,他和她相处时,可以任凭自己放纵酒醉,那便是意味着,他对她毫不设防。
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一人之距,只要瞬息,落卿璃就能从怀中掏出扇刃,捅进翰王的心窝之中,送他去见阎王!
扇刃上淬了天璟的虞花刹,但凡沾染,必死无疑。
落卿璃直直地盯着翰王,情不自禁地摸向怀中冰凉的玉骨扇刃,脑海中的声音如同魔咒,一遍遍的说着: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了他……杀了他!
但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翰王生性凉薄冷漠,视人命为草芥,他该死,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足为过!
可就这么让他吃饱喝足地死在美人刀下,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想到这,落卿璃顺了顺气,情绪缓和了些,手也从怀中移开。
“卿璃……你今夜……可愿陪着本王一醉方休?”
翰王浑然未觉落卿璃的情绪起伏,饭饱思淫欲。
他将杯子撂在桌面上,满眼痴迷地看向落卿璃。
灯下美人,一喜一嗔。
她的每个眼神,每个笑容,甚至于每一缕被风吹动的发丝,都无时无刻在撩动着他的心弦。
对他来说,执掌江山,阅遍美人,便是人生的幸事至极了。
落卿璃又怎会读不懂翰王这种扭曲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然而世间所有,唯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落卿璃笑意温婉,低低给翰王行了个礼道:
“王爷还说没醉,现下连醉话都说出来了,天色晚了,臣女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去。
翰王望着落卿璃的纤弱飘逸的背影,凝了凝眸,欲言又止。
身边的小厮奉承道:
“王爷,这落卿璃也太不识好歹了,您赏识她,允她承恩,那是她的福分,她怎的还……”
翰王摆了摆手,轻笑出声。
“不怪她,是本王唐突了。”
世族大家的闺秀千金,是断然不会允许出嫁前便破身的。
“也只有高若凝那个疯丫头,才会在嫁给先太子前便与本王纵情欢欲。”
小厮道:“恕小的多嘴,王爷,您要救高太子妃出来,可是心中对她还有情谊?”
“情谊?呵呵……本王救她,是要她在宫中为本王探查圣意动向,否则岂不白瞎了这颗养了二十多年的棋子?”
小厮脸色微白,看向翰王的眼神也多了分鄙夷。
他怕是疯魔了,才会觉得自己这个冷血的主子也有真情!
月色清冷。
落卿璃回到落府,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空,心中却一阵落寞。
不仅仅是为着刚刚本有机会了结翰王的性命,却无法动手,更是因为翰王提起从前几个皇子相处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那时候,还能无忧无虑的南宫霁。
她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扛着家国的重任,被内忧和外患磋磨掉了眼睛中的光。
也不知……南宫霁和父亲他们,在西北战场上如何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只听得天际中传来一声熟悉的清鸣,一只白羽夜莺展着翅膀飞来,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落卿璃眼睛刷得一亮,连忙抬起手来,让夜莺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小夜莺,好久不见你了!是不是殿下有消息让你传给我?”
夜莺又叫了一声,甩着尾巴掉转了个方向,好让落卿璃看到它腿上绑着的纸卷。
落卿璃轻柔地将纸卷取了下来,如获至宝,赶忙拆开来看。
然而信纸之上却是空空如也。
落卿璃跺了跺脚,有些懊恼地对云茶道:
“我给忘了,看密信需要花粉……可是这些日子忙于在书院修撰律法,都没顾得上给新宅子置办园林花卉。”
好不容易等来他的消息,却不能第一时间了解他的处境。
云茶拍了拍落卿璃的胳膊,好言安慰。
“姑娘别急,如今正是初春,等咱们明日去书院看看有没有花开,再不济,满京城总有春花盛开,您定能找到法子的。”
落卿璃牵了牵嘴角,无奈地垂下头叹息。
“也只能这样了,一会儿你便告诉霜花,要她得空去花鸟市集采办些树苗花种来。”
云茶一边应下,一边扶着落卿璃进了寝阁。
然而等翌日清晨落卿璃从寝阁中出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讶到了。
满苑火红的花海,正是她在蔚雨苑时种了满苑的蔷薇花。
即便绝大多数还只是花苞,但其盛美还是足以让几个女子驻足惊叹。
“这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落卿璃眼波流转,喃喃道。
霜花满脸懵。
“奴婢也不知谁这么有心,原先只当是旧院子里的旧植,下人们也并未加以修整,谁知这开春一霎,才知是新花新种。”
霜花这么一说,落卿璃才反应过来。
在元宵夜那一晚,南宫霁奉旨出征,便提早来到了落府同落卿璃告别。
当时,落卿璃分明闻到了泥土翻新的味道,她还只当是积雪融化,浸润了土地的味道。
原来……这片花海,竟是南宫霁从那时候就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