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孩子了。”朱烨起身,站在徐妙云上方,低头看着徐妙云沉声道。
那深沉的声音,明黄的龙袍,还有那和朱棣一模一样的面容。
一刹那间,徐妙云竟然有些恍惚。
仿佛眼前之人真的是朱棣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妙云竟然有些想要逃避。
朱烨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给徐妙云的感受。
反而缓缓从上位走下台阶,来到了徐妙云的面前。
“从朕继任皇位的那一日起,朱高炽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这一点,你应该比朕还要清楚。”
“朱高炽背负的是整个国家的未来。”
“难不成,国家有难,他一个皇子,未来的储君,还要躲在人后袖手旁观不成?”
“这是他的使命,不能因为他的年纪,以及你为人母亲的庇护,就能让他摆脱现实。”
朱烨一字一句,看着徐妙云的眼睛陈诉道。
“当初皇后在朕的面前,是如何请求嘱托的,难不成皇后如今自己先一步忘却了不是?”
“朱高炽时未来要继承大统的储君,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被保护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吗?”
“况且,前往北平一事,的确是炽儿自己请求的。”
“朕,又为何拒绝他的意志?”
朱烨的话,让徐妙云抬头。
几乎是瞬间,徐妙云感觉朱烨那犀利的眸子似乎要将自己洞穿一般。
“炽儿……为何要自请前往北平,他……不会的。”
徐妙云到底是朱高炽的母亲,自然知道朱高炽虽然如今表现的和常人无异。
但是北平一事,到底给朱高炽留下了阴影。
她心中很清楚,之前朱高炽大病一场,追根究底,就是因为北平的旧事给朱高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阴影。
所以,朱高炽怎么会自请回到北平去呢?
若是太平盛世下的北平,朱高炽尚且还有回去的可能性。
可是如今蒙古部落卷土重来,对北平的进犯连绵不断。
朱高炽这个时候自请前往北平前线,岂不是自己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又或者是朱高炽的性格,徐妙云足够了解。
又或者是母子情深,徐妙云本能的纵容朱高炽去逃避这些阴霾。
打心眼里,徐妙云都觉得朱高炽不可能自请前往北平。
“那是你,太小看你的儿子了。”
朱烨的声音徐徐,不紧不慢。
徐妙云哑然,抬头看着朱烨,有些茫然,又有些惊讶。
“你太小看了朱高炽的信念,也不了解他到底有多强大。”
“既然知道自己的心病在于何处,朱高炽又岂是一味逃避的人。”
“若他真的如此这般,相信无论是你我还是真正的朱棣,都不会如此看重于他。”
“况且,皇后娘娘,即便朱高炽不会自请前往北平。”
“难道你就甘心看着他一辈子都沉迷于阴霾之中吗?”
“慈母多败儿。”
“朱高炽的身份,不允许他成为一个弱者。”
“所以,北平之行,他必去不可。”
“否则这天下,如何交付给一个懦夫?”
朱烨的话说的难听,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确实是事实。
若是一个蒙古部族就让朱高燧怕了,那等到朱高炽继位之后,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若是朱高炽真的一蹶不振,朱烨也不会如此悉心教导朱高炽。
即便徐妙云坚持,朱烨宁可把皇位交到朱高煦的手中,也不会让朱高炽继位。
当然这种话,朱烨不会明说。
只不过看着徐妙云有所松动的模样,朱烨便知道徐妙云这是想明白了。
徐妙云满是深意的看了朱烨一眼。
“可是……北平如今危机四伏。”
“炽儿的身子孱弱,怎么也不能这个时候前往北平。”
“如今前往北平的将士们早已经物色出来。”
“如何不能等到他们驱逐了鞑鞳之后,再让炽儿前往,慢慢适应。”
“否则的话,万一炽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徐妙云还是想要阻止朱高炽前往北平一事。
“皇后这是什么话?”朱烨对徐妙云的话不敢苟同。
“边戎将士的性命是性命,难不成贵为皇子,命就比旁人高上一等不成?”
说罢,朱烨又察觉到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强硬。
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和道:“况且,高炽而心病本就在于此处,若非是他亲手斩下敌首,如何能摆脱他心中困境。”
“靠着别人奋杀在第一线,来治愈自己的心病吗?”
“皇后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让朝中百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大皇子。”
朱烨也确实心中动了怒气。
哪怕是有所克制,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不好听。
徐妙云的脸色一阵苍白。
朱烨如今拿着天下百姓来压她,她如何能开口继续阻拦。
若是她执意不肯让朱高炽前往北平出征。
到时候更是给了朱烨充分的理由,断了朱高炽的路。
徐妙云的手紧紧的攥着袖子中的那个瓷瓶,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将手中的瓷瓶丢到朱烨的面前质问朱烨。
可到底理智还是控制了她。
本来她前来,除了劝说朱烨收回成命,阻止朱高炽出征以外。
还想问问这些药物到底有什么作用。
太医院的太医虽然也说了这药物对人体没有什么危害。
但是却也没说这药物对人体有什么益处。
联想到朱高炽那日的表现,徐妙云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些药物还是有问题。
可眼下,朱烨态度如此强势,徐妙云倒是问不出口来了。
如果朱烨真的有二心,她现在将这些证据拿出来,无疑是撕破了脸。
到时候万一朱烨背地里下黑手,对付她们,岂不是不妙。
徐妙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将那药瓶拿出手来。
“是本宫误解了皇上。”
徐妙云垂下头:“既然如此,便让高炽自己做决定吧。”
徐妙云低垂的眼眸中不断的闪烁,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