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瑾的手按在夜宸寒胸口,很快掌心便传来一阵黏意,只见她皙白的手掌心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个男人肯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夜宸寒,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不错!”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一把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本王的确是不清醒,才会任由你们联合嘲讽!”
他这次,明明已经很容忍了,是唐云瑾在得寸进尺!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你明知道本王与他有诸多不合……”
“这话,王爷之前就说过了。”唐云瑾唇角扬起一丝不好看也不难看的笑容。
对,他已经说过了……
上次从邕王府回来后便说过。
所以,她即便知道,也还是要这么做!
就像是故意要给他难堪,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夜宸寒的女人,与他的王兄私会!
越是这么想着,夜宸寒心里怒意越甚,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一层层叠加。
看着唐云瑾双唇逐渐失去色彩,逐渐苍白,也不肯求饶的倔强模样,他既揪心又火大。
可最终还是将她的手甩开,不在束缚她。
唐云瑾得到解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怀里取出帕子,用力擦拭手上的血,只不过还是有一层褐色的血敢在了手掌心里,她冷漠的看了眼面前男人煞白的脸庞,一个字也没说,丢下帕子,提着裙摆转身离去。
“啪嗒!”心底烦躁之余,夜宸寒伸手将唐云瑾和夜若云喝茶的桌子直接掀翻。
闷响声从楼上传递到了楼下。
已经走下楼去的唐云瑾听到了声音,短暂停歇过后,抬步毅然离去。
她早就,没有心了!
倒是那掌柜,听到楼上有动静,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赶紧上楼查看,却见到夜宸寒站在倒塌的桌子前,满目血红。
上好的彩釉瓷壶已经碎裂成了很多片,茶叶混合着茶水散落一地。
要是别人,掌柜肯定是出言训斥要赔偿,可这人偏偏是当今宸王,掌柜是有苦不敢言,只敢颤着声俯身作揖:“宸王殿下,可是小店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
问完这话,他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宸王殿下来又不是喝茶的,明显是冲着宸王妃和邕王殿下来的。
夜宸寒没说话,踏步而来。
感受到强大压迫,掌柜吓得连忙双膝一弯,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沉稳的脚步声从耳畔路过,一路下楼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掌柜才敢抬头看,整个楼阁上已经没了人。
……
唐云瑾从茶楼出来后,毫不停歇的奔向马车,为的就是避免夜宸寒会再追上来。
不过所幸,直到马车开始回府,她也还是没看到夜宸寒从茶楼里走出来,心里的压抑这才消散了些。
马车走的不急不缓,一路上有清风吹进来,唐云瑾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情逐渐放空,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出神。
马车绕过一个个街道,相府的牌匾在眼前闪烁,唐云瑾下意识道:“停车!”
马车夫赶紧勒马,正好就停在了相府大门前。
唐云瑾撩开车帘,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握着车帘的手微微发紧。
她想回相府看看,毕竟……在这个位面的四年多时光里,唯有在相府那一日,让她感觉到了片刻温暖。
而在宸王府亦或者其余地方,她所感受到的,只有世态炎凉……
以前她感叹着不公,认为原主犯的错凭什么要她来承担,但自从地牢那次梦见原主后,她似乎从未再这么想过,仿佛已经将原主与自己完全融合,只是改变了心态而已。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问一问父亲,问一问哥哥,是不是受了夜宸寒的压迫和威胁,才会说出那般话,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想这些的功夫,相府中走出了一名神色匆忙的大夫。
紧随其后的是唐云奕。
隔得距离比较远,唐云瑾听不清两人在什么,却能瞧见唐云奕脸色与之前相比,似乎憔悴了些。
简单说了几句后,大夫拱手离去,唐云奕转身进了府门,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第一直觉告诉唐云瑾,肯定是相府出了事,不然哥哥也不会是那样的表情。
想着,她对马车夫吩咐道:“慢慢跟在那大夫后边。”反正她现在也不是很想回王府。
“是,王妃!”
马车速度很慢,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大夫进了一个诊所,唐云瑾走下马车,径直入内。
她才刚迈进门,那大夫放好药箱,便满脸笑容的招呼了过来:“姑娘,看诊吗?”
“不是。”唐云瑾抬步走到一把椅子前做了下来。
大夫脸色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不满,打量着唐云瑾有些破烂的衣服,心里生出驱赶之意,却又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只能耐心问她:“姑娘来诊所不问诊,那来干什么?”
“打听点事情。”
“这……”
大夫拉了个长音,随后便看到唐云瑾取出几个碎银丢在桌子上,瞬间眼前一亮,赶紧走上前去,一脸的讨好:“姑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正经事,我一定说!”
“刚刚你在丞相府,是给谁问诊?”
“姑娘要打听相府的事情?”大夫脸色一懵,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唐大人说了,要我保密的,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说!”
唐云瑾又取出几个碎银,语气轻飘飘的:“又害不了他们,你只需告诉我结论,这些钱就是你的,我也不会传出去。”
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钱看齐,弓着身子道:“其实是这样,丞相夫人最近得了心疾,情况有些严重,时常昏迷不醒,我给她看了脉象,很是不稳,可能随时都会……”
听到这儿,唐云瑾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了起来,又问:“你可知道她得心疾的原因?”
“具体不知道,没明说,不过丞相夫人得心疾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大概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除了丞相夫人,其实相爷的情况也不好,前段时间我见过相爷,那时候他还是神采奕奕的,这才多久的功夫,人不但憔悴了很多,还添了许多白发,瞧着老了很多岁呐!也不知这相府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唐云瑾:“……”
她的猜测果然是没错。
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夫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姑娘,您怎么这么关心相府的事情?”
她该说自己是相府嫡女么?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她是弃女了吧!
想了想,唐云瑾还是没说实话,随口扯了个理由:“以前和唐大人有过两面之缘,看到他脸色凝重,故而好奇。说起来……丞相夫人的心疾,你可有法子治?”
问到了这个话题,大夫瞬间一脸惭愧:“实不相瞒,其实我没那能力,丞相夫人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一直在吃药,估计很早之前就有心疾的预兆,只是最近才爆发出来,要是用不对药,可是会死人的!我这医术,看看简单的病还行,那种特殊的心疾之病,估计只有玉神医才能治好。”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神医好像不在京城,听说在我之前,相府还找了很多大夫,几乎是全京城的大夫都去相府就过诊了……”
“我知道了。”唐云瑾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一脸冷淡的说道:“有劳大夫将把脉的详细情况书写下来给我。”
“姑娘莫非有办法救治?不如教教我?”
相府可是下了重金求医啊!
“我是没办法,拿去给一些医士朋友看看,是否有应对之策。”
大夫有些失望,点点头,取来纸笔,将丞相夫人的具体情况全部写了下来,递给了唐云瑾。
她接过手瞥了眼迅速折叠起来收入袖中,道了句:“多谢。”便起身离去。
大夫站在原地,看着唐云瑾逐渐远去的背影,纳闷了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姑娘当真不是有法子帮丞相夫人治病?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
回了凝雪院后。
唐云瑾以午睡为由,直接闭门不出,防止夜宸寒会派人找过来。
那男人伤口崩裂了,肯定是需要她再去缝合的。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应对夜宸寒的耐心,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唐云瑾反复看着大夫写的病情,眼神逐渐凝重:脉象时快时慢,睡觉比较沉,长睡不起,精神不佳,饮食无味,胸口经常闷疼,伴随长期咳嗽。
这种情况,对母亲而言,的确是比较危险的。
正常人,睡觉沉能理解,但长睡不起,作息不稳,就很不对劲。
这应该,不仅仅是心疾那么简单,或许还伴有其他的疾病。
当年原主要嫁人,父亲反对很激烈,母亲也同样反对,甚至哭着求原主,实在劝不动,才选择了妥协。
上次短暂在相府呆了半日,她吃到了母亲做的饭,却没来得及见面。
如今……她必须尽绵薄之力,帮母亲恢复身体。
“我家小姐回来后歇下了,九青卫长有事等她醒了再说吧?”小翠难为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胆子还没小月大,不是很会说拒绝的话。
“王爷伤口崩裂,急需王妃。”
小月正好忙完了堂屋的收拾,也走了出来,从唐云瑾回来后,她就觉得自家小姐不是很开心,便直接道:“九青卫长,不是我家王妃不愿意,这伤口前前后后都缝三次了,王妃肯定也是嘱咐过王爷得多修养的,要是王爷天天这样崩裂开伤口,时间久了,那还能好缝吗?”
坐在房内的唐云瑾唇角微勾,小月这丫头,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成长了不少,以前胆子那么小,现在却是敢当着九青的面说不好听话了。
但她不知道,小月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先她一步知道了白语嫣会被封为侧妃一事!
到现在为止,这则消息,还没传到唐云瑾耳中。
夜宸寒其实不想让她知道。
九青也委屈:“主子要是能听我们这些属下的话,那还能是主子吗?”
“所以,九青卫长可以回去告诉王爷,王妃在休息,这样以来,王妃不去,王爷以后就会小心些,不会随意让伤口再裂。”
这番话下来,九青竟是哑口无言,好像,有那么些道理在!
小翠也不甘示弱的附和:“是啊!王爷之所以会反复受伤,就是因为知道不管怎么伤,王妃都会帮他处理好,但要是王妃不帮,他不久会真爱自己的身体了吗?”
明明小翠说这话的时候只想附和小月,压根没多想。
可房间里的唐云瑾听了后,眼神却是一阵变幻。
小翠说的没错,如今的夜宸寒,怕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他知道,只要属下人求她,就会将她打动,她就会心软帮他治伤。
这就像是在无形中,又一次拿捏到了她的软肋骨。
这让唐云瑾心里很不悦。
以至于,手中平整的纸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成了纸团,她却浑然未觉。
直到,九青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唐云瑾透过窗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手掌心的纸团,慢慢的重新将它打开。
可原本平整的纸,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不管她如何想捋平,褶皱也始终明显。
她渐渐意识到,这张纸,就像是她自己!
夜宸寒就是一只大手,肆无忌惮的将她这张薄弱的纸慢慢捏成一团,妄图完全掌控,却在渐渐中意识到,掌控她并非必然,又想让她回到最初的模样,可是她已经充满褶皱,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这样,夜宸寒也只是不耐烦的质问她:本王已经对你很好了,为何要对本王冷嘲热讽?
这些,难道不是以前被加注在她身上的东西吗?
……
九青回到夜宸寒住处,直接单膝跪地:“抱歉,主子,王妃一回府便歇息了,属下没见到她。”
“歇息?”夜宸寒冷眸微闪。
这简单重复的二字,令九青额头冒出冷汗,只敢低垂着头,完全不敢说话。
“她是真的歇息了吗?”
九青倒吸了口凉气,肩上压迫感极重,就连试探的说话声都在颤抖:“那要不,属下再去一趟?”
“不必去了。”他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