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可以这么说。既然现在是死缓,是不是说明还有扭转的余地?”
夜若云点头:“却是如此,但前提是有足够的证据,唐姑娘或者那位宁家孤女的手中,可有证据,足以证明宁副将的清白?”
证据……
唐云瑾陷入沉思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就算以前有证据,但经过这半年的时间冲刷,也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看来唐姑娘目前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没有别的办法吗?”唐云瑾锁眉。
“认罪书早就已经签下,宁副将已经承认了罪责,如今死缓也不过是因为三王弟在拦着,但死缓能缓多久,是个未知数,除非……唐姑娘有能力从天牢劫人!”
劫天牢!!
唐云瑾心脏强烈抖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瞬间是认同这个做法的,可一瞬间她就将这个危险的想法否决。
并非她不愿为了帮珈蓝而让玉竹堂涉险。
实在是难以实现。
宁副将全部家人以及下属不在少数,可能在几十人到一百人,要把这么多人从天牢劫出来很难做到。
要么就是只把最主要的几个人救出来,但这样一来,其余人肯定不会再死缓,而是直接处死!
而被救出来的人也只能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无法洗刷冤屈。
况且,劫天牢一旦被查明,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个险,不能冒,她更不能冲动行事。
想到这些,唐云瑾抿唇淡笑,“殿下说笑了,我可没有劫天牢的能力,何况,那是诛九族的重罪!”
“却是如此,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如果唐姑娘能让宁副将推翻口供,将真正通敌卖国之人供出,或许事情稍微有点转机,但很困难。”
“很困难?为何?”
“这个办法三王弟这半年来已经尝试过三次,每次宁副将都坚持是自己所为,甚至一心求死。”
“!!”
一心求死?!
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得出来唐姑娘很想扭转此事。”
她也不含糊,用力点头,“能不能请殿下帮忙,让我入天牢一次?我或许有办法说服宁副将。”
“这个……我怕是无能为力。我掌管文部,而天牢属于刑部,在三王弟管辖范围内,若是要进天牢,得从他入手。”
一听到要找夜宸寒,唐云瑾就有些头疼的扶额,不久之前,她还对那男人出言不逊,而且打一开始,她就不打算找夜宸寒相助,要跟他把界限划清。
还有,就算是她运气好,让夜宸寒答应了,但一回府,看到白语嫣那副“惨状”,他也会反悔。
事情,有些难办。
她还得另想法子。
将瓷杯中最后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唐云瑾将其放回桌面,缓缓起身:“多谢殿下告知这些线索,我就先回去了。”
刚迈出两步,夜若云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唐姑娘这么乐于助人?就不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她顿住,微微侧眸看过去,“我只帮该帮之人。”
珈蓝值得,如此便够了。
夜若云笑着站起身,“看来本王要费点功夫了。”
“什么意思?”
唐云瑾听不明白,这是要帮她,还是要阻止她?
“既然是合作关系,唐姑娘想做的事情,本王自然要打点妥当!”
唐云瑾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是要帮我?”
“可以一试。有好消息本王会派人告知姑娘。”
“多谢殿下!”唐云瑾发自内心的笑。
……
走出邕王府大门后,她重重舒了口气,不管夜若云能不能帮她安排好,都算是多了个机会,在等消息的时候,她也自己想想办法吧。
不过眼下,她还是要考虑如何回府。
视线左右流转一圈,她的目光忽然定格住。
夜宸寒的马车,怎么还没走?
不管了,趁现在,赶紧走!
唐云瑾倒吸了口凉气,提着裙摆,快步往相反方向走去,心里一直在祷告着,绝对不要让夜宸寒发现。
她是真受不了被夜宸寒当犯人盘问,明明是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他却总是管的太宽。
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没一会儿,车轱辘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但还没看清楚,一只大手就从马车里伸出来,将她拽了上去。
唐云瑾有些狼狈,屁股坐了一半,另一半悬空,身子趔趄要往一旁摔倒,下一瞬,手腕已经被用力攥住。
紧接着,她娇小的身躯便不受控的朝夜宸寒怀里栽去。
脑海中飞速闪过白语嫣依偎在他怀里的画面,唐云瑾感觉自己即将掉入“禁区”!!
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抓住马车窗口,稳住身体,及时止损。
鬼才要贴到他怀里去!
他脸色难看的质问:“如今就这般害怕与本王有接触?”
唐云瑾将他的手挣脱开,扶着车壁走到他对面坐下,这才漫不经心的回答:“不是害怕,纯粹想跟您保持距离!”
“您”字唐云瑾都用上了。
却是不见夜宸寒心情好到哪里去,虽然没有继续当下的话题,却开始质问她来邕王府的目的。
看着眼前男人那张隐忍不发的面容,唐云瑾只是不屑一笑,“王爷不是早就答应过我的吗?药方给你,以后我做什么你不会管!”
“别的本王都可以不管,唯独夜若云,本王不准你和他之间有过分来往!”
“什么是过分来往?”唐云瑾面无表情看着他。
按她的理解,至少要经常见面吧?
但她从认识夜若云到现在,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这能算作过分?
他像是有些回答不出唐云瑾问题,干脆偷换概念:“夜若云有多危险,本王告诉过你!”
“能有王爷危险?王爷当年可是将待产的王妃丢进冷院自生自灭,让她吃下人的残羹剩饭度日!”
闻声,夜宸寒内心陡然一颤。
将唐云瑾从冷院放出来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第一次听她主动说这个。
要不是看她最近心情不错,夜宸寒都要以为她已经不记恨了。
然而,对唐云瑾来说,那些伤害,是永远不可磨灭的!也是不可治愈的!
这也铸就了,她每每面对夜宸寒时,会在心里竖起一道防线,将他隔绝在外。
原主爱他。
但她从未爱过!
夜宸寒觉得夜若云危险。
但在她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最危险!
她又继续说着:“如果不是孩子生下来了,跟王爷的确有几分相似,让王爷心里相信并且接受,恐怕王爷会庆幸我胎死腹中吧?”
夜宸寒的心狠,她没有一刻敢忘记!
“够了!”
就像是揭开了内心的遮羞布,他怒喝一声。
车夫被他声音吓的赶紧停了车。
紧接着,便听自家王爷更为暴怒的声音传来:“看来本王在你这里只有当年的劣迹,没有一刻是好的!”
唐云瑾镇定自若的说着:“看来王爷知道那是劣迹!既然是劣迹,又怎会被轻易原谅?”
车夫听着二人对话,额头冷汗往外冒,迄今为止,王妃是他见过唯一一个敢跟王爷这么叫板的。
刚感叹完,身后袭来冷漠话语:“滚下去!”
紧接着,唐云瑾就从马车里被丢了出来。
“回府!”夜宸寒又道。
马车夫不敢有片刻停歇,赶紧驾马车继续赶路。
唐云瑾环顾了一下四周,呢喃自语:“自己回就自己回!”
反正她也不想跟夜宸寒一同坐马车,这距离王府也不远了。
因为刚好被丢在了街上,唐云瑾又顺便买了一些菜,回府的时间便耽搁了,用了少半个时辰,才回到王府大门前,却是见到一名大夫。
这名大夫此前曾因为小龙虾和蒙汗药的事情为夜宸寒诊脉过。
这次被夜宸寒再次派人请了过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在府中诊断过,是给白语嫣诊脉么?
一想到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唐云瑾就泛起一阵心理不适,也大概能猜到不久之后夜宸寒看她的眼神会是怎么样的,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
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以后能研制出来特效药,她绝对要给夜宸寒好好治治脑子,当然,也不会是无偿的。
眼看那名大夫就要上马车走了,唐云瑾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准备打探下消息,“这位大夫!”
听到声音,大夫扭过头去,拱了拱手:“姑娘可是需要问诊?”
“不是。”唐云瑾轻轻摇头,“就是想问问,你刚刚给谁号的脉,情况怎么样?”
“这……”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瞧着有些犯难,“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关于病人的情况,只要不是家眷,一贯不能告知!”
唐云瑾不是白语嫣的家眷,也犯不着为了知道这么个消息去自称家眷,直接掏出一张十两银票递给他:“那买消息可成?”
大夫仍旧摇头,“姑娘还是莫要问了,宸王殿下也说了,此事草民不得外传。”
不得外传?
虽然这只是随口一说,对唐云瑾来说却意义非凡,白语嫣从楼梯上摔下去,本就动了手脚,头虽磕破了,却伤的不深,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这大夫既然坚持医德,唐云瑾也就没多问,抬步朝王府里走去。
哪曾想这大夫见她要进大门,忽然又追了上来,“姑娘?”
唐云瑾诧异,这大夫刚刚不是还在说医德?现在是反悔了?
但她没说话,只停留在原地,侧眸看着他。
只见大夫匆忙迎上来,小心翼翼问她:“姑娘可是宸王妃?”
没曾想会是这个问题,唐云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这具身体早就没了好名声,所以便轻点头,看这大夫还想说什么。
要不是给她的第一印象比较好,唐云瑾可能也不会浪费时间。
“太好了!”大夫一脸激动,“草民听说宸王妃也精通医理,还跟玉竹堂有些关联,不知草民能不能有这个运气,可以成为玉竹堂医士。”
唐云瑾轻轻挑起眉,轻笑道:“你既然想进玉竹堂当医士,自然要去玉竹堂,跟我说可没用,我管不了那么多的!”
她虽是背后东家,但犯不着为了这个仅仅见了一面,还算合眼缘的大夫暴露身份,不划算。
大夫苦笑道:“玉竹堂对于医士有一件单独大医馆,提供吃穿,每月不但能从就诊费中取得分红,还有月银,实不相瞒,草民自从当初知道这个消息后,便赶去了,但因为医术差一点点火候,没选举上,如今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草民钻研各种医书,进步颇大,但前段时间再去,玉竹堂医馆管事却告诉草民医士足够了,若非能力出色,便不会破例选举。”
唐云瑾神色仍旧波澜不惊:“那只能说明没缘分,何必执着?自己开医馆不一样么?”
“哪里能一样啊!京城大夫本就不少,如今玉竹堂更是垄断了许多病人,还会免费为一些老人穷人治病施药,我们这些小医馆,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顿了顿。大夫又苦笑道:“其实刚刚宸王殿下说要草民入王府当府医,但草民听说之前的府医横死,有些不敢,毕竟草民是家中唯一收入来源,上要养母,下要养妻女的,但如果真的进不了玉竹堂,草民或许只能考虑当府医了!”
玉竹堂因为口碑太好,垄断了普通大夫养家糊口的路,这本不该在唐云瑾考虑之内,毕竟能者多得,但这名大夫看着还算真诚。
仔细想想,唐云瑾打算给他一次机会,但能不能把握住,还是看这名大夫。
还有就是,谁让她看不惯夜宸寒?
所以,她还是说道:“既然你诚心,那我可以帮你一把,能不能进玉竹堂我保证不了,你去玉竹堂找掌柜,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说明来意后,你应该会见到玉竹堂堂主!”
“谢谢宸王妃,谢谢!谢谢!”
“你别高兴太早,入玉竹堂不是那么简单……”说到这里,唐云瑾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道了声让他回去准备准备,便要迈进王府大门了。
那大夫可能也是不想欠唐云瑾人情,连忙说道:“宸王殿下让草民给侧妃诊脉,草民发现她体内有两种来自西凉国的毒!”
两种!!
唐云瑾身体一僵。
“怎么会是两种,你确定没弄错?”
唐云瑾之前帮白语嫣诊脉过,在她体内只有一种来自西凉国的慢性毒药,什么时候又多了一种?
“草民买了本玉竹堂售卖的医术,很多医理都是从上边学到的,不会有错,一种毒较为活跃,而另外一种则是在侧妃体内沉睡。”
血魇?!
唐云瑾倒吸凉气,怎么会!
白语嫣的体内怎么忽然有了血魇蛊毒?她当初把脉根本没测出来。
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末,她可是有着神医名号的!脉搏这种东西,只要她手一放上去,任何症状都无所遁形,哪怕是潜伏的蛊毒!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先前在玉竹堂中曾出现过的不安感如今再次抨击心头,唐云瑾加快脚步。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看到夜宸寒站在凝雪院门前,正等着她回来,身后还有一批黑压压的侍卫,光是看着,唐云瑾便觉得不妙。
非让她跟白语嫣一起去玉竹堂的是他。
现在要来问罪的人也是他。
虽然早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唐云瑾还是觉得很可笑。
但她没退缩的想法,快步走上前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夜宸寒徐徐转过去,朝她看来,黑色的凤眸中不带一丝情绪,只冷淡道:“回来了。”
“王爷带这么多人,是为了白侧妃摔下楼的事情,要对我兴师问罪么?”
“你想本王问罪么?”
换做以往,他必然怒声咆哮。
而此刻,竟唐云瑾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不久前还满脸怒火的男人,如今说话的语气竟如此平静,完全不正常。
“王爷以前问罪的时候,也不见问我想不想!”
他轻颔首,沉声道:“好!那本王问你,之前来过王府给嫣儿诊脉的玉竹堂大夫,是否被你所买通?”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我如何能未卜先知买通大夫?”
“本王只想听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王爷爱信不信。”
“噌!”
利剑出鞘,剑气在空中闪过,划伤了唐云瑾的手臂,痛感让她下意识丢掉了手中的菜篮子。
鲜血很快染红了本就浅色的薄纱袖子。
这剑气,但凡再偏差一些,便可以将她心脉重伤!
他咬字很重的重复道:“本王要实话!唐云瑾,你当初是不是在嫣儿吃的药中做了手脚,所以诊脉探不出血魇?”
此刻,他似乎忘了白语嫣曾偷摸给他下蒙汗药的事情,又或者说,这种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话落,冰冷的剑刃已经抵在她的喉咙上。
夜宸寒的声音终于变得冰冷起来:“别逼本王!”
她丝毫不怂,将雪白的脖颈凑到他利刃前,,很快细腻的皮肤上便多了一条血线。
唐云瑾内心冷嗤一声,她从来不怕死,视线直逼夜宸寒:“不信我,你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