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周遭人闻声,连忙退散开,视线聚焦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唐云瑾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衣,长发束成发冠,合身的锦衣穿在身上,将她衬托的更加消瘦单薄,像是风一吹便会倒下,嘴唇上贴着的假胡子反而衬的她有些阴柔美。
“这是谁啊?”
人群中仿佛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但却无人应答,此刻所有人都想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是什么身份,又想做什么。
唐云瑾抬手,往文若若的鼻前探了探,又摸了下她的脖子与额头,接着搭脉诊断。
很快便松了口气,只是体弱虚脱晕过去了,这种睡醒了就好。
“放肆小儿,你对我家若若做什么?”文大人冲入人群之中,身为人父,他如今表现的有些气急败坏,毕竟这女儿从小到大都被自己保护的极好,从未与外界男子有过肢体接触,这些年重病,即便是请大夫,也都是用金线悬脉诊断,不让大夫触碰。
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竟敢这么非礼他家丫头。
唐云瑾刚站起身来要解释,迎面便是文大人硕大的拳头。
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么凶么?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她要是躲不掉这一拳,估计得脸肿一段时间。
“砰!”
就在她即将迈出脚步的时候,一道浅绿色身影迅速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文大人的手腕。
好歹也是去过玉竹堂的,文大人自是一眼看清来人,不由得傻眼:“玉竹堂堂主?”
但转既,他更多的是恼羞成怒,“你可是玉竹堂堂主,竟然包庇一个地痞流.氓!”
唐云瑾弹了弹有些褶皱的袖子,声音压得很低:“谁是地痞?”
文大人恶狠狠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你!”
“我是在帮她。”
“胡说八道,本官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是在占便宜!刚刚那只手摸得若若?你现在自断手臂,本官就既往不咎!”
“文生,好好说话!”文太傅双手负立在背后,缓步走进人群,神态自若稳重。
文大人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牙应声。
文太傅是个聪明人,玉竹堂他虽然没去过,但也有所了解。
玉竹堂堂主尤为神秘,能让他出手维护之人,必然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所以他便摸着下巴上白色的山羊胡,笑眯眯着问道:“敢问这位是?”
唐云瑾瞥了眼文太傅,稍稍皱眉:“这位大人与其关系我是谁,不更应该关心下姑娘现在的身体么?她体虚畏寒怕热,忌劳累,应该开调养身子的补药,多修养几年,而不是在这里救济灾民,以此博取关注!”
大概是内心的想法被戳穿了,文太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与其也骤冷起来:“真是伶牙俐齿,倒是令人刮目相看,文生,听到了么?赶紧把若若带下去休息吧,等醒了再说。”
文大人点点头,走上前去,将还在地上倒着的文若若抱起来,往人群外挤。
唐云瑾刻意压低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文大人,将文姑娘送回去之后,可以先喂她喝一些糖盐水,这样很快就会醒过来。”
“什么糖盐水?”文大人没好气的扭头瞪了她一眼,“我怎么没听过?”
对于文生这样的态度,唐云瑾也稍显不悦,但她还是回答道:“就是糖块与盐巴对等混合加水溶解之后的东西,叫做糖盐水。”
文生没再说话,抱着文若若迅速离开。
文太傅看了看还围在救灾棚前的那些灾民,手不断地捋着山羊胡,眯起眼睛道:“文府其余人继续打粥给灾民吧。”
“是!”
很快救灾棚前又围满了人。
唐云瑾和阿垚转身准备离开,本来就是路过听到了动静,顺便出手而已,现在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哪知刚走出两步,文太傅便将他们叫住:“小友可是玉竹堂的医士?”
唐云瑾顿住脚步,回眸打量着文太傅,没承认也没否决,而是反问道:“文太傅有何指教?”
“你知道老夫身份?”文太傅不可置信的挑起灰白眉梢。
“京城大大小小文家的确不下百户人,但在朝两代为官的,可只有一家,文太傅的身份并不难猜!不过文姑娘的身体,的确很不好,况且这次不是普通的灾患,一个不好,文姑娘很可能会染上病毒,所以还是不要让她掺和进来的好。”
“哼!”文太傅冷冷一笑。
他现在手中唯一的牌就是这个孙女了,哪里听得进去外人的说教?
“文家的事情,就不劳烦公子操心了。”
“正好,我也没这个时间。”冷声说完,唐云瑾转身而去。
文太傅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这年轻人看着年纪不大,也不过是个玉竹园医士而已,竟如此目中无人。
也罢!此次目的本就不在此,主要的还是让若若能达到那个目的。
但没多久,远处便传来动静:
“玉竹堂开设免费诊所,赈灾棚了!”
此话一出,原本围在文家赈灾棚前的那些难民瞬间走了大半,疯狂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倒不是完全冲着玉竹堂三个字去的,主要是有免费的诊所。
而玉竹堂的医术,早已经传遍整个北冥国,关中城的百姓自然也知晓。
眼下相比于吃饱肚子,他们更担心就算吃饱了肚子也活不了太久时间,而眼下,玉竹堂就是他们的希望!
玉竹堂的赈灾棚相对于文府,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清粥馒头和一些比较清淡的菜。
这些难民如今中了毒,吃清淡些是最安全的。
排队弄了饭菜后,这些难民吃的一个比一个快,吃完了好赶紧去排队号脉,早些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出诊的是玉竹堂名下诊所的医士,唐云瑾和阿垚站在赈灾棚对面玉竹堂自家茶楼上。
她目视着眼前这一幕,杏眸轻敛,忽然动了下嘴唇道:“阿垚,你说西凉之人对关中城百姓下毒,能起到什么作用?”
关中城只是北冥内很小的一个城都,放在上百座城池之中,它并不显眼,也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唯一能勉强拿出来说的点只是:距离京城很近!
阿垚稍作思考,淡然回答:“怕是要借机制造民心慌乱,倘若此毒难解,消息又传遍举国上下,必然使得人心惶惶,而治理民心,其实比战争更难。”
两人议论间,免费诊治棚那边已经有医士来传信:“东家,堂主!这毒很棘手,一般的药没办法解,治疗群体太过于庞大,光是药材费用,怕是要花费不少。”
唐云瑾挑眉看去:“具体什么症状?”
“外体偏冷,内里躁火,伴有皮肤溃烂,流脓,休克,抽搐等症状,很是复杂。”
冷热交加?
这不是血魇蛊术才有的最明显特征么?
她已经亲身体会过了,自然最了解那种感觉。
但余下的症状,她是一点也没沾。
眼下从这些症状来看,想治疗还真的不简单,身体冷热交加,对药材的需求便尤为苛刻,祛火与驱寒的药材需要一同使用,还要添加中和性药材进去,倘若药材剂量上不对,非但救不了人,很有可能会害了人。
这是更头疼的事情。
唐云瑾现在想想,与其说西凉之人制造此番事端是在针对北冥,还不如说是在针对玉竹堂!
玉竹堂在此事上不出手,将会落得话柄。
但若是出手了,又没办法将事情办好,更是会名声大减!
这一切的关键,还在于能不能弄出一张合适的药方。
“东家。”阿垚轻声唤她,仿佛在提醒什么。
唐云瑾这才慢慢的缓过神来,视线从心落在那名医士身上:“解毒之法你们可研究出来了?”
“惭愧。”医士眼神显得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低:“如今尚未,预计……最少也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唐云瑾瞥了眼天色,这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那些难民估计是没这心思等,就怕其中还会出现如之前在玉竹堂那般故意寻衅滋事之人。
她便道:“不用了,药方我来写,你们去备药便可!”
“东家要亲自写药方?”那名医士眼睛瞬间一亮,“不知属下有没有荣幸能从东家手中学到一二,毕竟这次的毒不一般,药是真的难开。”
“药方拿到你便懂了,先退下吧。”
“……是。”那医士稍微有些失望,却不敢忤逆唐云瑾的意思,只能先退了下去。
阿垚命人帮她取来笔墨。
唐云瑾坐在椅子上,眉梢紧锁,盯着桌上空白的宣纸,提起狼毫笔,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把需要的药材都排列好,这才提笔一口气写下去。
热性与凉性的药材她按照一对一的比例,至于中和性的药材,啧需要多出三分之一的比例,否则没办法有效均衡药性。
一炷香的时间后,唐云瑾将药方确认好,派人送了过去。
玉竹堂的医士开始去抓药,熬药。
文府的人派人过来看过情况,立即去汇报了。
“那个看着跟小白脸一样的年轻人,不是玉竹堂普通医士?”文太傅摸了摸胡子,脸色有些骇然。
身边下人弓着身子,继续汇报道:“奴才瞧着那位玉竹堂堂主对他也是恭敬有加,您说,他会不会就是玉竹堂背后的东家?”
“玉竹堂东家?”这下文太傅脸色更不好了,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请玉竹堂的医士来给孙女探查病情,但仔细了解过,那些玉竹堂医士的医术也就比普通的大夫好一些,又比较贵,他便打消了念头。
可传言中玉竹堂东家的医术尤为厉害,甚至超脱曾经名震京城的玉神医!
文太傅内心有些挣扎。
那下人点头:“奴才觉得应该不会有错。正好小姐身体的病一直都没治好,不如……”
才刚有些不愉快发生,如今便要他去求人,文太傅多少有些放不下颜面了。
他毕竟曾教导过皇上和两位权王!
如何能对一个毛头小子低头?
越想,文太傅心里越是浮躁,对那下人摆手,以示他退下。
下人只能讪讪点头,退了出去,紧接着又一名下人的声音从外边传了出来:“那玉竹堂的人果真是厉害,才这么点功夫,竟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现在都开始熬药了!”
另外的人附和赞叹:“真不愧是玉竹堂啊!这办事效率,怕是皇室都不可及!”
“还说呢,灾民都涌入京城第二天了,也不见皇上和两位权王殿下有什么动作。”
话音刚落,一匹骏马与一辆低奢马车同时出现。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夜宸寒。
而马车停下之后,夜若云也从中徐徐走出。
两人视线几乎同时望向对方,眼底各自闪过一抹惊诧。
他们同时到达,却并非相约而来。
夜若云轻瞥了眼翻身下马的夜宸寒,眼底含着一抹轻笑:“三王弟,真巧!”
夜宸寒冷漠的扫了他一眼,没做声,抬手一招,尾随在马后的众宸王府侍卫迅速走向那些难民开始调查情况。
气氛稍显尴尬,夜若云也不在意,下了马车后,径直走进唐云瑾所在的楼阁。
他前脚刚走进去,九燃便迅速现身,落在夜宸寒身边:“主子,玉竹堂堂主也在这里,还有一个……”
“有什么?”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着是生面孔,但看的久了,总觉得与王妃有几分相似!属下不知是否错觉了。”
说这句话,九燃是有私心的。
现在王府已经传遍王妃要抛弃王爷跟大王爷在一起的消息,眼看着王爷日渐落魄,做事开始难以集中注意力,九燃便想着帮王爷一把。
因为在他眼中,王爷是爱王妃的,只不过表达方式稍有问题。
“……”闻声,夜宸寒剑眉紧锁,抬头望向眼前的楼阁。
说起来,他数日没见过唐云瑾了,上次见她时,那张惨白的面容以及疏冷的眼神,他至今难忘,每至夜间,回想起来,辗转难眠。
曾经他以为自己学会了如何控制脾气,但面对她果断的划清界限,还是会绷不住!
“王爷?”九燃试探唤他。
夜宸寒抿唇,迈着大步果决走进楼宇内,他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唐云瑾!
顺着螺旋楼梯一路向上他听到了夜若云温和的声音:“此次多谢玉竹堂出手相助了!”
阿垚难得一笑:“邕王殿下这礼,我们玉竹堂可受不起,不过是该做之事罢了。”
夜若云点点头继续道:“这位是?”
听到这里,夜宸寒在楼梯上的脚步陡然僵住,他在期待答案。
之前在玉竹堂的时候,他听到唐云瑾跟阿垚那些话,便觉得唐云瑾绝不仅仅是跟玉竹堂有合作关系这么简单,那个阿垚很听她的话,就像是奉她为主。
倘若……
“这是我们玉竹堂的大医士,负责这次的引导。”
大医士……
夜宸寒呼吸一沉,不是他想象中的称谓。
他还以为阿垚会说是玉竹堂背后的东家。
听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上来自己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退下去。
往前走,他怕自己看到的那张脸会让自己失望,往后退,他又怕那人真的是唐云瑾。
此时此刻,他全然不知,里边这二人的对话,便是故意说给他听得,为的便是要他打消疑虑。
但在停顿之后,夜宸寒还是大步走了上来,人还未现身,声音已经到了:“没想到如今王兄与玉竹堂的关系竟这般好!”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唐云瑾身子不自觉僵了一下。
他还是来了……
会不会把她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