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莫非是……”
话音还未落下房门便打开了。
唐云瑾双手染满鲜血走了出来,几个医士表情瞬间变得庄重起来,慢慢走了过去,为首医士小心着试探:“东家,宴王殿下……”
“取出来了!”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唐云瑾又接着说道:“你们先回医堂。”
几人对视,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想说的?”
“东家……您是否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因为他们能感觉出来东家态度比较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们医术太差……
“不是。”唐云瑾摇头否决,“医术这种东西,能到什么程度,得看你们天分。”
“对了东家,今日京城内有暴乱,死伤了不少人,这……”
“不用你们管,回了医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别的问题么?”
“没了没了。属下等人告退。”
医士们相簇桥而去。
原地只留下唐云瑾一人,她垂眸,瞥见手上的血迹,有一瞬间,大脑有分错感,嗡嗡作响,手中的血变成了黑色,又变回红色,来回交错了好几次,头脑仿佛要炸裂开。
嗡……
“……”
她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小姐……”
“……姐”
闷轻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盘旋着,唐云瑾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下,头疼欲裂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她勉强坐起身,伴随着一阵头部抽疼,低吟了声。
房门迅速被打开,小月红着眼冲了进来:“小姐,你可算醒了!”
“怎么了?”
考虑到可能是体内特殊之毒的副作用发作,她根本没什么担心的地方。
之前在江南也没少晕,身边的丫鬟都习惯了才对,小月这么一哭,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姐的身体……我,我不敢说……”
“怎么扭扭捏捏的?我身体不一直这样么?”唐云瑾显得哭笑不得。
“您看自己的手。”
“手?不就是手上少了一条经脉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边说着,她撩起了袖子,旋即愣住了。
右手手臂整段黑青色。
再看另一只手,同样的。
怎么会这样?
小月哭着跪倒在床前,“小姐,我和小翠都帮您看了脉象,中毒很深,恐怕是没得治了。”
“没得治?”唐云瑾轻咽了下口水,坦然一笑,“瞎说什么?我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就蛊毒稍微特殊一些能在我体内存活。其余的毒,随着时间推移,都会慢慢消退的,不然你看,就我现在手臂上这毒素颜色,还能活着都是奇迹了!”
“小姐,您是不是在安慰奴婢?”
“安慰你个头!”唐云瑾故作严肃的拍了下她脑袋,“就这么不想我好?”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小姐!”小月慌张的连连摆手,“奴婢,奴婢就是太在乎小姐了嘛!跟小姐这么多年,忽然发现小姐时日无多……”
“呸呸呸,闭嘴!”唐云瑾直接捂住她的嘴,“不准再乱说了。回归要事,澜兄醒了吗?”
小月摇头,一脸苦涩:“一直没有醒过,而且脸色也还是很差,没有什么变化,小翠还煮了补血汤药拿过去喂,但是……”
“但是什么?”唐云瑾心揪紧。
“但是宴王殿下一直没有意识,所以汤药喝不下去,也灌不下去,奴婢害怕他一直没有恢复意识的话,可能还是会有危险。”
“……”
别说一直不醒过来了,超过两个时辰还没醒,就有很大危险!
“小月,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左右吧。”
她语气犹豫,似是不敢肯定。
“我去看看他。”唐云瑾扶着床沿要下来。
小月连忙将她按了回去,“小姐,您现在自己的身体都顾不过来了!”
“那我也不能放任澜兄不管!他是宴王府唯一后人了。”
小月说话声音前所未有的大:“那又能怎样?宴王府的没落,跟小姐有关系吗?就算是再好的关系,小姐也理应优先考虑自己才对吧?这是很早之前小姐教给我的道理,先顾好自己,再顾别人,若是自己都顾不了,又何必管他人?”
“在澜兄这里,是例外。”唐云瑾声音果断。
说完,将小翠推开了,趔趄着站起身,头疼阵阵抽搐,她听到身后小月的声音清晰入耳:“所以小姐对宴王殿下真的只是兄妹情分吗?奴婢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面对公子的时候,小姐也没这么关切,关切到可以不顾自己安慰!”
听到这话,唐云瑾下意识顿住脚步了。
小月继续道:“邕王殿下和宴王殿下都对小姐有人情,小姐最顾忌这二人,可奴婢能明显看出来,小姐跟宴王殿下相处的时候最是自然,相比之,与邕王殿下很不自在,奴婢之前就问过小姐,喜不喜欢宴王殿下,当初是否定回答,那现在,奴婢再问一次,如果宴王殿下性命垂危,小姐最想对他说什么?”
一瞬间,唐云瑾杏眸变得格外明亮,头疼的感觉仿佛都消失了,提着裙摆迅速朝着客房而去。
小月追出来了两步,看着远去的人,摇头叹息,“如果小姐能直面内心,不要被那些人情世故束缚就好了,明明宴王殿下从一开始便为最好的选择啊!错过一次,就不要再错过第二次了。”
至于邕王,虽说稳重有加,却并不适合小姐,太难看透了,比宸王更高深莫测,谁知道对小姐而言,是不是另一个泥沼?
到了客房门前,唐云瑾迅速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唐云瑾眼神一亮,还以为宴澜醒了,却见小翠匆忙探头出来,脸色欣喜,“小姐,您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小翠瞬间苦笑:“喂宴王殿下喝了两次药都白费了,咽不下去,他状态又比较差,奴婢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干脆守在这里好了,小姐,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宴王殿下吃药?”
“药呢?”
唐云瑾抿唇道。
小翠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炉子,“在热着,害怕全盛出来会凉掉。”
药已经熬了第三次了,熬一次要很久,这第三次,小翠是不想再白费了。
“行,你先退下吧。”
“小姐……”小翠一脸为难,“虽然您醒了,但您的身体也不好,要是过来看看宴王殿下还成,若是您要留下招呼,那是万万不行的,奴婢不答应。”
“呦!”唐云瑾挑唇:“怎么?你跟小月现在都硬气了?敢跟我叫板了。”
“才不是!我们是不想小姐太折腾了。”
“行了,你能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就应该想到小月已经被我说服,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多费口舌说一遍,先出去吧,我心里有分寸。”
尽管是一脸的不情愿,小翠也不得不点头,退出了门去。
房门轻轻被合上。
唐云瑾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轻咬着唇,妄图用这种方式来降低身上的痛感。
再慢慢的往床边挪步过去。
床榻上的人仍旧脸色苍白。
她指尖微抚过去,触碰到宴澜手腕的经脉,倒吸了口凉气,脉象比刚取完碎片要微弱很多,也怪不得小翠会那样专注。
就宴澜目前的情况而言,若是没人照顾着,随时都有可能会……
而现在,宴澜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他自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喂一些补血的汤药给他喝,虽然短时间内,能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很大。
想这些的功夫,她明显感觉到头疼的感觉逐渐消减了一些,没有那么剧烈了。
盛了碗汤药,回到床前,唐云瑾用汤勺弄起,轻吹了两口,送到宴澜唇边。
就如同小翠说的那般,他根本不肯喝。
就算强行倒进嘴里,也很快顺着嘴角流下来,有没有喝下去完全是未知。
“澜兄?”她试探着轻声呼唤。
没有任何回应。
唐云瑾试着一边喊他,一边喂药。
这次,宴澜稍微喝了一口,但是后边再喂的,仍旧是不喝了。
不过,他能咽下去一口,至少是让唐云瑾知道,至少存有一定微弱意识。
浅眸盯着药碗良久,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垂头,以口渡药。
起初他的唇仍旧紧闭,药难过渡。
就在唐云瑾觉得这个办法也不行打算放弃时,他的唇微启出一道缝隙,药液一点点过渡,被他咽了下去。
唐云瑾心里松了口气,刚要起来,再喝一口喂给他,腰身忽然被收紧,动弹不得,苦涩的吻占据她的唇。
“澜……”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深吻之下。
唐云瑾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忘了呼吸。
直到……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腰间的手松开,她这才缓过来,大口喘着气,原本苍白的脸颊上多了一丝红晕。
“澜兄!”
喊出来,她又不知自己想说什么。
她知道,宴澜能这样,肯定是有意识。
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眸,唇角泛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小时候吃苦药,总会备一些糖,今日倒是不用了,瑾儿比糖更甜!”
“伤这么重,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唐云瑾脸色不自在。
“为什么不能?”他笑。
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好看了。
一时间,唐云瑾看呆。
宴澜这张脸,实属耐看,虽然不比夜宸寒的俊美,却也英气非凡,看着更为顺眼。
“瑾儿在看什么?”他似乎要挣扎着坐起身来。
唐云瑾迅速按住他,虽然脸颊还有些泛红,眼神却迅速凝重:“别动!你伤势比较严重。”
“好。”他不反驳,安静的躺好。
唐云瑾轻轻擦了一下嘴唇,表情很不自在,宴澜还一直盯着她看。
“瑾儿可是自己吻上来的。”他一脸坦然道。
“澜兄莫要胡言!我是给你喂药!”
“喂药是这样的么?”
“还不是澜兄不肯张嘴喝!”
她仿佛极力想要解释清楚,宴澜笑意舒心,“瑾儿这幅娇俏的模样,让我想到了很久以前,我们就是这样相处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我逐渐生疏……”
唐云瑾:“……”
没错,以前的原主的确是把宴澜当做哥哥看待也的确是如此……
想罢,她轻咳嗽了声,“澜兄不要转移话题!”
“好。我并非不想喝药,只是在做噩梦。”
“噩梦?”
脸色稍缓,唐云瑾坐回他身边,“什么噩梦?”
以前,宴澜绝对不会对她提及这些,只会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换言之,只会把在阳光下的模样给她看,收敛了黑暗中的狼狈。
“我梦见国败,自己沦为敌国监下囚,他们要用毒药折磨我,我紧咬牙关不肯喝。”
“那为何又喝了?”唐云瑾皱眉不解。
“因为……嗅觉。”
“嗅觉?”
“我闻到了瑾儿的体香,还有真实的触感。”
“……”
她的脸颊有点发烫,说实在的,宴澜只不过实话实说,而且一脸的老实相,完全没有挑逗她的意思,偏偏她的感觉却有些不对,接连咽了好几次口水。
客房内的气氛好像稍微有些尴尬。
她都快要找不到自己在哪,自己是谁了。
“瑾儿很抗拒么?”他小心着问。
“不是。”脑子还没想好,嘴先行抢答。
“那就是不抗拒!”
“也不是!”唐云瑾连忙道。
什么抗拒不抗拒,这个问题怎可这般问?
“所以瑾儿对这一吻……”
“澜兄!”她连忙出言打断,“我们还是聊一下正事吧!今日京城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经她这么一提,宴澜眼神内敛,眸光复杂的望向窗外:“如果计划顺利,皇上如今,应是驾崩了!”
驾崩?
唐云瑾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话,西凉细作攻击京城,皇帝为何会忽然驾崩?
除非,西凉真正目的是皇宫!
刺杀皇帝,制造北冥动乱。
“是谁的计划?”她追问。
宴澜意味深长的笑道:“邕王的确一心为你,也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的确不是想杀我,但他妄图用我的命当赌注,将西凉两大皇子引出,成败的几率各一半,很显然,他赌输了,瑾儿若是未曾带人现身,如今的我,兴许去见爹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