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
征北讨逆军先锋大将郭瑞,在北疆的定襄和云中两郡城前沿,组织疆内有生力量,对阿史那-贺鲁统率的西突厥虎师,展开绝地反击。
战斗如火如荼,血腥残酷。
而远在西疆的伊州城,表面上却是异常平静。
这里的边贸交易如火如荼,城里歌舞升平,妓院照开,酒照喝。
一天夜晚。
月光如刀。
伊州城郊东北部,安西都护府神武兵营。
一抹黑影快速奔进了右副将吴配繁的军帐中。
“禀报右副将,小的都查清楚了。”
“快说。”吴配繁放下手中兵书,激动地站起身来。
“小的在第二营有个族亲,是守护军械库的队正,小的塞给他百两银子,让他想办法去弄清楚,这些日子里军械库频繁进出,到底是些啥?”
那黑影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
“那些到底是什么,快说!”吴配繁有些急不可耐。
“今天,他回信了。”黑影咕咚一下吞咽口水,喘口气继续道:
“十天之前开始,前后达百余辆骡马车,遮盖严实进入第二营驻地的军械库,然后分批调出。”
“哎呀,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些什么东西?”
吴配繁显得不耐烦,他想马上知道结果。
黑影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低声道:
“经查实,主要是军械,铠甲、军盾,投枪等,最可怕是弩,不仅有手弩,还有床弩、八牛弩等大杀器。”
“除了这些,据称有人还见过满车的精铁,但这些不知是否还在军械库里。”
吴配繁听罢,脸上顿时青筋暴起,他举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案几上,低声怒骂道:
“王八蛋,他们真是胆大包天,北疆前线敌我双方正在激战,大型弓弩,铠甲,军盾等军械,无一不是在资敌,这是叛国罪,诛灭九族的大罪。”
“右副将,这件事非同小可,能将走私军械藏在第二营驻守的军械库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黑影好心提醒,实际是在暗示。
“嗯,这事我当然明白,你快些回去,不要让人看见你来过我这里,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诺。”
黑影昂首锤胸之后,闪身离开军帐。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曾想,黑影身后跟着两个着夜行衣的鬼魅,随他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黑影离开之后,吴配繁坐下来梳理自己思路,既紧张又兴奋。
五日之前的一个深晚。
在营帐里睡觉的吴配繁,朦胧中听得些许动静。
他十分警觉,爬起来打开帐篷门往外察看,什么人影也没有。
神武兵营内的警卫和巡逻队,一切正常。
当他返回帐篷,地上一封密信让他大吃一惊。
密信封条上一个圆字戳记,上面山峰图案,赫然两字‘琅琊’。
这像是江左盟的标记。
他从怀里摸出施老将军给他的那块铭牌,一对照,图案字型一模一样。
打开密信一瞧,内容也是让他震惊不已。
“神武兵营有藏匿走私军械迹象,协查…”
走私军械,灭门之罪!
谁有如此胆量去挣这种要命的钱?
只能是曹府。
既然江左盟注意到了,绝非空穴来风。
翌日清早,他派出自己一个心腹,进行暗中查访。
现在事情终于搞清楚了,走私军械就在二营把守的军械库里。
抓现场,把事捅到御史台衙门,或者河西道行营的大将军衙门,直至监国太子那里。
到那时,就是有人想捂都捂不住。
查办了曹家,为施大将军报了仇,最主要的是,自己因功擢升的可能性就大。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到这里,吴配繁阴冷一笑之后,便对帐外大声喊道:
“来人,鸣号升帐!”
兵营值班副将的命令。
夜间升帐,那表示有紧急军情。
“昂呜…”牛角号低沉久远。
兵营里顿时一阵慌乱,马蹄声,脚步吆喝声,刀剑声等杂乱无章地响成一片。
“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一营第四部屯的部率,叫吴配芝,是吴配繁堂弟,他急匆匆跑进帐中,惊呼道。
此时的吴配繁已是一身戎装。
“有人在兵营里私藏大批军械,走私境外西突厥,走,咱先去一营行账,为兄要一锅端了他。”
说着,他一把摘下挂在墙上的环首刀,踌躇滿志地大步向外走去。
“老子倒想瞧瞧,在铁证如山的现实面前,某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即便他是皇亲国戚,这一次吴某也要实锤了他。”
吴配繁咬牙切齿地边走边唠叨,似乎胸有成竹。
“大哥…”
吴配芝虽然不明事由,但他知道这两个月来,族兄跟主将曹治平是貌合神离,相互拆台。
他也曾劝过族兄,不要与曹治平硬来。
人家毕竟是四品鹰扬将军,安西都护府镇守主将。
可今晚的行动,明显是冲着曹治平去的。
瞧见堂兄把握十足的表情,想必他已深思熟虑,准备充分。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作为心腹族亲,到了该亮相的时候,焉能退缩?
兄弟俩前后走进第一营驻地。
才一炷香功夫,雷玉涛和副手张建林,带着另外四个部屯,已全副武装,站立在军帐内。
加上吴配芝归队,一营五个部屯的主官,都悉数到齐。
吴配繁全身披挂,目光犀利,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他端坐在行帐上首,眼眸犀利扫视前面众将,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副将得到确切消息,有人在向西突厥走私军械,除了刀枪投矛,还有铠甲军盾,包括朝廷严令禁止外流的大型弩机,手弩等。”
雷玉涛等人听闻,都是大惊失色。
“右副将,这怎么可能?依您所说,这么规模的军械离境,要通过至少三道关哨,可咱们一点也没发现啊?”
“???”
七人面面相觑,惊讶地提出了共同疑惑。
“本副将的心情跟大伙一样,初闻也是大惊失色,但消息非常准确,走私的军械,还有相当部分未出手,尚在第二营守卫的军械库里!”吴配繁喊道。
“天呐,这个田富达不要命了么?”张建林惊呼。
田富达是安西都护府第二营营将。
此人克扣军饷,随意打骂兵卒,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他士族门第,军中资格老,很会投机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