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菲一扯门帘,觑见门外魁梧高壮的江魁,骇得不由连连后退,显然摔倒在地。
还是沈隽意在她身后半步,抬手托住她的手肘,才稳住她的身形。
但饶是如此,李芳菲依旧难以站立。
动静吸引到了江魁的注意,他看到李芳菲,不禁挑了挑眉,“哟,你这是又找了个情郎?我那三弟弟可真可怜啊!”
李芳菲一僵,飞快地看了眼沈隽意,此刻也忘记了恐惧,涨红脸反驳。
“你别胡说!我跟周羡明明什么都没有!”
且不说周羡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匪寇。
就冲着他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都坚决不会跟周羡有什么!
沈隽意注意到对方不善的眼神,以及他马背上被反手摁着,不断挣扎的莫敛舟,脸色微微一沉,将李芳菲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手悄悄然地往背后探去。
江魁不耐烦地狠拍了莫敛舟的臀部一记,“别乱动!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莫敛舟:“……”
莫敛舟要气炸了。
他的脸涨红如霞,特别是看到前面还站着个沈隽意,被老对头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还被个男人打……打那种部位。
对于莫敛舟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他愈发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土匪,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士可杀不可辱……”
江魁懒得听他掰扯,眼看他这般不合作,大手一挥,当即在莫敛舟的后颈处用力一砍。
莫敛舟余下的谩骂就掩在喉咙里,头软软垂下,一动不动。
“你要对他做了什么?”
沈隽意拧眉。
闻言,江魁投来目光,逡巡着沈隽意,略略挑眉,“小白脸一个,哪里比得上我那三弟孔武有力!有时候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女人!”
“不过嘛,”他撇了撇嘴,“你这次倒是做得不错……”
若非李芳菲支走了人,他还真无法这般顺利地收拢官府战马,然后还能抢一批财物,又能搂一批富家子弟回去收赎金。
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李芳菲心口一紧,刚要出声,前方骤然传来骚乱,然后就看到刚才还到处呼喝着抢劫的土匪们仿似遇到了什么天敌,纷纷发出惊呼。
江魁坐在马上,看得比较远,自是比沈隽意两人更快看到局势。
西面的营寨处本是官兵的驻扎帐篷,刚才他们带来的七成的人都聚集在那,想要围堵住官兵,方便这边进行劫掠。
然而变故就是从那里出现的,本来他们打得官兵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结果突然之间,仿似有一把尖刀插入,直从其被攻击得凹陷之处,冲击而出。
短短几息,就将凹陷补平,然后又以雷霆之势,击溃了攻击的前锋。
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懂得兵法,只知道官兵们蓦地如有神助,以一种奇怪的架势开始回拢包围。
他们打不过,自是只能溃逃。
很快就有土匪下属匆匆跑来,满脸惊慌,“二当家,我们得走了!那头突然来了援兵,弟兄们快支撑不住了,我们得赶紧走!”
“他们的援兵不是被骗去山那头了吗?他们没有马,一时半会根本赶不回来。就算他们腿脚快,能赶回来,也绝对不可能还有这样的体力回击!”
江魁感到很奇怪。
“不是那些人……当家,没时间了,我们得快点走!那人厉害得很,若是叫他杀到跟前,咱们是瞒着大当家出来的,根本不会有援兵来帮我们的!”
届时,他们此举激怒官兵在前,定是饶不了他们的性命,再来又违背了大当家的意愿,大当家和三当家不一定会来救他们!
所以,现在逃是最上策了。
江魁心中着恼,他是气势勃勃出来的,满心满怀是看不起官兵的,没成想今日竟是碰上了这种诡异事情。
不过,他也很清楚,下属说得的是对的。
当即,他刚要叫人抓了李芳菲,然后就要带着抓来的人质逃跑,扭头帐篷前哪里还有人。
扭头一看,沈隽意早已趁着
他被分开注意力时,带着李芳菲那臭娘们跑远了。
江魁愈发气结。
“臭娘们,有什么好跑的……”
只是他根本来不及生气,因为他才驱马走了一小段路,身后就听到轰隆的马蹄声,耳侧闪过一道风声。
几乎是瞬间,危机感迫使他低下头,一柄红缨枪就从他头顶掠过,堪堪擦过他的头皮。
江魁被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回头望去,看到一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青年正目光烁烁地瞪着他。
“贼子,往哪里逃!还不速速下马,束手就擒!”
谢知刚探了半夜的路,山上道路崎岖,又树木林立,很是叫他们兜兜转转了许久,才堪堪下山,就发现营地这边情况有异。
他们连忙回防,就看到竟是黑山贼来袭。
这可叫迷了半夜路的谢知刚心中愈发恼火了。
这群胆大包天的混账,前头才叫那个带头的跑了,惹得他头都抬不起,还叫大哥给教训了一顿。
如今竟然还敢来!
那他今日还真要一雪前耻,叫他们有来无回!不然岂不是坠了他谢家军的名声!
所以,他当即带着一队亲卫,从薄弱处攻入。
他的到来就仿似给这支惶恐的官兵队伍带来了新的动力和希望,特别是谢知刚天生神力,武力惊人,轻轻松松就干翻了一排贼寇,打得他们嗷嗷叫。
而军队是最看重个人实力的地方,特别是谢家身上仿似天生就带着光芒,牵引着众人靠拢。
谢知刚杀了几名匪寇后,高举长剑,脸沾鲜血,冷冷喊道:“众人随我,杀尽黑山贼!一雪前耻,扬我国威!”
本来茫然害怕的众多士兵,霎时就像是看到了明光,纷纷高喊着。
“杀!杀尽黑山贼!”
“杀了他们!不坠大晋国威!”
一位神勇的将领,比千万个士兵都来得有用,众人有了主心骨,竟是一扭颓势,重新热血充沛,不惧生死,反攻了这群黑山贼。
有时候战场的气势就是这般此长彼消,当一方不畏艰险,另外一方就会心生怯意。
何况还是一群没有规矩的贼寇!
最后竟都吓得四散溃逃了。
谢知刚一眼就看到贼寇群里很是惹眼的江魁,还有他身前的帐篷。
那是凌降曜的帐篷。
谢知刚连忙驱马前来,然后就看到趁机逃开的沈隽意,再是那惊恐逃离的贼首。
他见沈隽意没有危险,只扭头示意其中一位亲卫前去护卫,自己则是继续追击贼寇。
江魁被他那一枪惊得七魂去了三魄,又听到他的喝声,更是气得咬牙。
“去你爷爷的!谁要束手就擒!有本事就来亲自抓爷爷,就一张嘴,谁怕谁!”
话虽那么说,但接下来对于谢知刚密集的攻击,他实是躲得异常艰难,特别是在马上还扛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谢知刚看到马上被擒的学子,愈发暴怒,“速速放下人,我给你个全尸!”
江魁何尝不想,可偏生这是个棘手的……
可接下来他实在是难以支撑,特别是下属都被掀翻在地后,他实是无法继续履行诺言,反手就将莫敛舟揪住,拦在跟前。
谢知刚的长缨枪堪堪掠过莫敛舟的脖颈间,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迹。
他心中一惊,拧眉怒目,“贼子,尔敢!”
江魁得了喘息之机,看到谢知刚停手,知道其投鼠忌器后,他目露得意,“来啊,老子可不怕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人质。
谢知刚咬牙:“卑鄙!”
“啊呸,就允许你们这些官兵使手段吗?老子也是读过兵法的,这叫兵不厌诈!”江魁道:“放老子走,不然老子就杀了他!”
“我听说这些都是有功名的学子,要是你杀了他,你的官途也算是走到头了吧?我看你年纪轻轻,也别这般固执,我要是走了,你好我也好。”
谢知刚冷冷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夜风吹动他鬓角的发丝。
“我谢家从不与匪寇同流合污!”
“谢家?”江魁一愣
,又很快抬起头道,“老子管你姓谢还是姓刘,答不答应!”
他扫过一眼周边,发现带出来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在负隅顽抗,还有些则是早看不见踪影了。
他心中暗自咒骂,愈发着急。
谢知刚抿了抿唇,似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就在江魁以为他会答应之际,身后一道长剑刺中他的手肘。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手里的人质就滚落下马,被人轻松捞住。
来人正是谢知彰留下的亲卫。
“干得漂亮!”谢知刚脸上一喜,开口夸道,“回去我就让大哥好好赏你!”
亲卫苦笑:“三少爷还是赶紧将人拿下吧!”
谢知刚眸色一沉,立刻就提枪上阵,朝着手忙脚乱的江魁扫去,扫落了他手里的长剑。
战场上失了剑,就失了立身的根本。
江魁面上的猖狂之色顿消,他几乎是立刻拔出匕首,刺中马臀,拼命地夹着马腹,促使着马速度跑离谢知刚的攻击范围。
“走,快走啊!”
谢知刚知道他是领头,自是不会放过他,当即追赶。
一个逃,一个追。
当真是插翅难飞。
谢知刚伏在马背上,身姿矫健,夜风吹起他滑落的发丝,犹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在追击着自己的猎物。
江魁从没有过这般强烈的危机感。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厉害的了,他素来力气大,又打磨多年,算得上老手,在寨中也就是屈居老大之下。
哪里想到,今日竟撞上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气力惊人,而且枪法有张有弛,显然是专门练过的。
最关键的是,他的对战沉稳有度,根本不是野路子。
这就让向来以一力降十会的江魁有些拿捏不住了。
此刻就连夜风都变得寒凉刺骨,他只觉得五感在此时变得很清晰而敏锐,他能感知到那个小子正在全力追赶他。
用不了多久,他的马就会力竭,而这个小子会用手里的长枪刺穿他的咽喉。
就跟从前他用长刀砍下那些过路商贩的头一样轻松。
但是,江魁不想死。
他还想活着。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对活着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
喉间是翻涌而上的血腥气,手臂处的伤也疼得很剧烈……
然后,他就发现,天地骤然变得低矮。
不,不是天地变矮了,是他从马上翻下来了。
谢知刚挑了他的马,他被摔下了马。
江魁狼狈地在地方翻滚,地上的草石扎得他生疼,不远处是潺潺流动的河流,他甚至还看到了刚才逃开的李芳菲和她的小白脸。
他们还有几个陌生的学子正站在那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江魁感觉脸隐隐作疼,牙齿也有些松动,刚才那一摔好像摔到了他的牙。
随后,他就看到长枪如夜里最亮的明月,朝着他激射而来。
逃不过去了……
真不甘心呢!
死在这里!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听邹先生的话,就该听大哥的,好好的留在山寨里才是!
正在长枪刺中他心口的前一刻,一支流光溢彩的长箭射中枪身。
谢知刚一惊,却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枪,但枪头却是偏了几寸。
但也扎扎实实地刺入了江魁的胸口。
“不要!”
“二弟!”
几道惊愕的呼声响起。
几人的视线顺势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的两人,当先那人手里还持着弓,面容凝肃,而另外一人很是英俊年轻,是个熟面孔。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个个手持长刀,战意赫赫。
谢知刚冷笑,“是你。很好,我还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竟是找上门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今日刚好叫我端了你们这个贼窝!”
周羡嬉皮笑脸,“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看刀!”
说着,他就驱马上前,手持武器就跟谢知刚战成一团。
大当家收了弓,赶马上来,迅速跑到江魁跟前,翻身下马,查看他的情况。
痛心着急道:“二弟,二弟,你怎么样了?”
江魁胸口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