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多月,秦雪芬再次踏入这个院子,竟然是以客人的身份。
她看着角落里以及荒废了的小菜地和堆放的垃圾,心里莫名有些烦躁,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爱护的手账本被人在上面乱涂乱画一样。
但是那个女知青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是沉浸在活动准备中,非常热情地介绍:
“我叫林灵,灵巧的灵,来自浙江。我们这段时间正在准备参加县里的红卫兵活动,大概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她领着秦雪芬进屋,看见的就是一张大长桌上摆满了绿军帽、军装、红袖标、红宝书和用很大的毛笔字写好的横幅,上面都是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破四旧’和‘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这样的口号标语。
“这些是你们自己准备的还是有人送过来的呀?”这些东西可不好搞。
为首的青年男知青走上前回答:“这些军装军帽都是我从学校那边带过来的,其他都是同志们东拼西凑买回来的。”
秦雪芬点点头:“这足以看出你们的热血和热忱,国家就需要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走在前面,告诉普通民众什么是真理!”
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肯定是秦雪芬最抗拒的洗脑口号,但是现在她需要融入这个时代,这还是她看了好几期的报纸之后学到的。
“同志你说得很对!国家也需要你这种敢说敢做的记者,这样我们才能把革命思想传播得更远!”男知青慷慨激昂地说完,其他的几个知青纷纷拥护着大喊:
“打倒资本主义当权派!不做资本主义的走狗......”
秦雪芬虽然知道这样做不一定对,但是还是被这种极强的信念感给触动了:
“真好,太好了!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吗?以后肯定会有写你们的运动的文章,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的照片放上去。”
这有什么不行的?知青们还把之前已经收在箱子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几个人整齐地站在桌子旁边给秦雪芬拍照。
秦雪芬拍完照之后见马上要到中午了,害怕出村的路上再遇到村里人,立马加快脚步去了隔壁柳河村。
柳河村相对地势比较低,秦雪芬站在路边可以俯瞰半个村子。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地里田边吃着午饭,路上还有送饭的人和跑跑跳跳的孩子,一片热闹喜庆。
秦雪芬心里一动,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后来放在了一篇歌颂新中国人民的幸福生活的文章
进村之后秦雪芬没有碰上刘蕊,倒是碰到了陈桥和陈家父母。
她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叫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一看,竟然是陈桥:“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敬佩这个爱妻子的男人,但是前提是他不要因此来给自己找麻烦。
陈桥难得见到秦雪芬还这么高兴:“你是来村里收文章的吗?”
“不是。”秦雪芬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大概是刘蕊写了文章想投稿吧,“我是来村里找先进的人和事的,如果想投稿子的话就请送到县城的报社里面去,不会有人专门来收稿子的。”
笑话,他们县虽然小,但是也有十几二十个村庄,有些村庄还很偏远,要是她每天都亲自去收稿子,那不得累死?
陈桥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态度格外好,只是稍有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秦雪芬点点头继续往村里走,打算去田里看看大家上工的状态,结果陈桥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时不时走在她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她没搭理他。爱说说,不爱说就拉倒!
走到田边就看见了几个老知青,他们看见秦雪芬的时候也大声地跟她打招呼:“秦知青,来采访吗?”
“对呀!”秦雪芬走过去,“村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几个知青想了想:“除了大家都在准备一起游行之外,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红卫兵吗?”
“对。”知青们介绍道,“我们村不是有两拨知青吗?我们这些老知青出来上工,让那些新知青在知青所里筹备东西,他们后来,渠道比我们多多了!”
秦雪芬想着现在红卫兵闹得凶,肯定少不了写几篇报道,所以就把他们村的这种情况也记了下来。
秦雪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还背着挎包和照相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见她一直跟那群知青待在一起,有的村民就不乐意了:“秦知青,你来是为了跟知青们聊天的吗?如果没事儿的话就不要耽误知青们干活儿了吧!”
秦雪芬抬头往说话的人看过去,发现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但是她的语气却十分不好。
她不明所以,只以为她可能跟知青们有点什么矛盾,耐心地解释:“我是在找知青们了解一下关于红卫兵的事情,不是在叙旧闲聊。”
“呵,那谁知道呢?”那个女孩子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丝毫不打算放过他们,“你是我们县的记者,为什么要采访一群外人?”
这样的观点简直莫名其妙,而且她完全忽视了秦雪芬刚才的解释,就死抓着这一点不放。
秦雪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女知青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们是来支援建设的,怎么就不算是我们县的人了?而且我们是要参加游行队伍的,到时候上报纸也会写是柳河村的知青,这难道不是在给我们村里长脸吗?
人家秦知青是来采访先进个人先进事件的,不采访我们难道采访你吗?你有什么先进的贡献,拿出来说说啊!”
那个女孩子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而且还要接受村里人责怪的眼神,气得一跺脚就跑开了。
秦雪芬不由地有些佩服刚才说话的女知青,一下子就抓住了村里人的命脉,这谁还敢阻止她采访知青不就成了阻碍他们村里的荣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