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深也的确规划过,有一天要离开霍家,他心目中的离开,也不过就是想要做完自己该做的,然后就退休而已。
霍老爷子对他很了解,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所以用这一招……逼他留下来。
霍宴深是霍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没错,可是,爷爷为了让他一直能主持大局,简而言之就是要他一年做的比一年好,如果每年的对赌协议中做不到,那么所有的权利都要交给霍宴辰。
现在的霍宴深,自然还需要这些权利,也需要霍家的地位。
霍宴深本身是想安安稳稳做完该做的就退休。
可是现在这样的操作一来,他每天都只能提心吊胆,百分百投入进去。
二来,爷爷这么做了以后,也是希望霍宴深付出更多,当一个人付出的更多了以后,终有一天,自然就不会舍弃掉这些东西。
霍老爷子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算盘的。
因为霍宴深的确有离开的想法。
慕南溪听见这句话,她有些试探好奇地问道:“那爷爷的想法是对的吗?你以后有一天,会不会离开霍家……”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想回答你。”霍宴深声音淡漠冷清地道。
即使眼前的男人不回答。
其实慕南溪多多少少都懂了点什么,她眨巴着美眸,“你不说,我也猜到了答案。”
“什么答案?”霍宴深眯着幽深的眼,见眼前的小女人一脸自信的样子。
仿佛已经非常了解他了似的。
慕南溪思索了片刻,“我猜你应该是有要离开的规划吧,不过不是现在,应该是以后,对吧?”
“你就这么确定?”
“爷爷都用这种方式捆绑你了,我还能不确定吗?”慕南溪眉眼染上一抹笑容,粉唇努了努,“而且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
“肯定是和那个死去的女人有关。”慕南溪一语中的,她求证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霍宴深心脏深处像是被人狠狠敲击了一般。
他沉了沉目。
“慕南溪,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很了解我。”
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严厉的训斥。
慕南溪现在早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被霍宴深凶巴巴的模样再吓坏,她反而不在乎地摊了摊手,“我觉得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毕竟她是你曾经喜欢的人嘛,我很理解的,而且,我觉得你想给自己留一些退休后的时间,这也没有错。”
“……”
霍宴深戴好了手上的腕表,整理着西装纽扣,一时间还有些凝噎,无法回答慕南溪。
他嗓音带着阴骘,“你就不吃醋吗?”
作为他现任的妻子,她似乎就没有表露出来一丝丝的难受,和……吃醋。
她已经懂了他有一天要离开霍家,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她就这么慷慨大度吗?像她这样的‘好’妻子,世界上还真是难得可贵,并不多见了!
慕南溪摇了摇头,“不吃醋啊,我认为嘛,谁都有过去,我有过去,所以我也不介意你有过去,只是你的过去比我的过去更加印象深刻,更加特别,用现在的话……对方应该算是你的、白月光吧?”
霍宴深的白月光。
“白月光?”
霍宴深瞥了一眼慕南溪,似乎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并不感兴趣。
“是啊,白月光。”慕南溪故作无异,反而一脸轻松的耸了耸肩膀,“我觉得她对你来说真的太特别了,毕竟死在了你最爱她的那一年,这白月光的杀伤力,啧啧,无人能敌,所以以后你想离开霍家,自己去消沉一段日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
霍宴深心脏沉了一刻,目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他仿佛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丝的破绽,反而更多的是波澜不惊。
慕南溪,可以说是迄今而至,最懂他的一个人了。
他也没有想过,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一个女人已经懂他懂到这种地步。
是,他承认,他想过等云城的一切都做完了以后,照料好了霍家的一切,就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安静生活。
乔北希的墓碑葬在北方,他想去北方,想去守着她的墓碑一段日子,什么都不干,只有他跟她。
他太想乔北希了。
他曾经想过,乔北希就算死了,他也要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可是现在的霍宴深自然是做不到的,在云城,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完……
“那你怎么办?”霍宴深看向慕南溪,见她似乎完全不在乎,有些忍不住问道。
“我?”
慕南溪洋溢起笑容来,嘴角咧开:“你要是想跟我离婚也可以啊,不想离婚的话,我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不是吗?”
霍宴深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好了,时候不早了,走吧。”
话音落下以后,男人的五官从刚刚地阴沉转换成了冷漠,随后转过偌大的身躯,径直先行一步迈开凛然的步伐,走出了病房,留下来慕南溪一个人站在原地。
慕南溪下意识用手掌心按了按自己的胸膛。
她羽毛般的睫毛垂落下眼睑,一双美眸有些说不清的晦涩黯然,糟糕了,这里怎么会有种撕裂开的疼痛感呢。
她明明……不喜欢霍宴深的,不是吗?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因素作祟。
或许是得知到自己的丈夫,老公,心中正在对另一个女人如此的深情款款,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嫉妒吧。
慕南溪失笑了一下,她摇了摇头,也真是没想到,她的情敌居然是一个死去的女人,这也太荒谬了,她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慕南溪心底很清楚,无论什么样的新的人,新的记忆,都绝对比不上一个离开人世的人。
在对方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有些美好,有些瞬间,早就成了永恒。
大家都是普通人,她都做不到忘却,又怎么会要求霍宴深也做到忘却呢?
原来,那个人说的没错,原来以后遇到的人,无论再好,无论再优秀,真的是心中装着别人的人……
她摸了摸自己白皙脖颈上的吊坠项链,指尖与冰凉的吊坠交缠了下,可是,桃多多和霍宴深之间,又该怎么抉择呢。
慕南溪眸色沉了沉,倒吸了一口凉气,跟上男人的脚步,走出病房。
……
商业峰会的现场。
酒店大厅,霍宴深让保镖推了一个金顶推车,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全部都是送给安智睿教授的。
慕南溪看见保镖正在认真清点,看向一旁坐在贵宾沙发上看报纸的霍宴深。
她有些揉了揉眉心,“其实,你不用搞这一套,安教授不喜欢这种被贿赂的感觉。”
“你特别了解他?”霍宴深放下报纸,目光幽深望向慕南溪。
“是啊,而且现在我都陪着你了,干嘛还要送这些,而且我认为昨天的事情你没做错。”
慕南溪实在是搞不懂,怎么霍宴深脑袋被砸了,还要为安教授喜欢的花瓶道歉……
“人情世故。”霍宴深固执地解释说道。
慕南溪没再多争辩,见保镖过来汇报清点完毕,同时,保镖道:“安教授的酒店房间在608。”
“走吧,我们上去。”
霍宴深并没有休息的很好,他一米九三的个头刚从沙发上起身,身躯就有些踉跄跌撞。
慕南溪见势赶快扶着他,紧皱眉头,“你是不是头还疼呢。”
“有一点晕。”霍宴深握住慕南溪的胳膊,目光格外冷沉,“你是不知道,昨天那古董花瓶砸我头上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头居然这么硬,居然能把一个花瓶给磕碎了,我第一时间送去复原,结果专家都说没办法了。”
“……”
慕南溪唇角抽了抽,“你是真的很不容易。”
“只要能给姑姑治病,我做的这些,都不是白费,南溪,姑姑她在我的世界里,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我已经答应陪你来了,你怎么还在担心这件事呢?”慕南溪以为自己在霍宴深的面前已经暴露身份了。
“你能陪我,我很高兴。”霍宴深淡淡地道,“走吧。”
接下来,保镖推着推车,霍宴深带着慕南溪来到了608号房间。
当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霍宴深紧皱着眉头,五官俊美如斯,格外的冷清矜贵,他薄唇正要抬开呼喊。
慕南溪却反握住了男人的大掌,示意自己来,她甜甜的声音响起:“安教授,是我,我是南溪,我来看您啦!”
霍宴深闻言,也没再出声,毕竟慕南溪是安教授的学生,想必让她开口,安教授会更加能容易接受一点吧。
可是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慕南溪继续盈盈一笑,“安教授,我找您来有点急事,您开开门,也是有一个医学上的病例想要向您请教……”
然而,还是没有回音。
“你跟安教授,没有什么过节吧?”霍宴深怀疑地看向慕南溪,怎么连她说话也有些不好使了。
慕南溪愣了愣,摇头说道,“当然没有呀,我跟安教授关系很不错的,他不理你,也绝对不会不理我的,他是不是有事不在房间。”
霍宴深看向保镖。
保镖一脸坚定不移,确认地说道:“霍先生,安教授绝对在房间里,一个小时前我就看见他尽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所以安教授是一定在房间的。”
“……”
霍宴深不由觉得奇怪,那这是怎么回事。
霍宴深又按了几下门铃,手掌用力地拍了几下门。
里面没反应。
慕南溪心头忽然间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纤细如玉的手用力抓住身边男人的大掌,“霍宴深……”
“嗯?”霍宴深听见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丝的沙哑和焦急。
慕南溪抬眸对视上霍宴深的双眼,心跳莫名加快的厉害,“你说安教授会不会是在里面出事了。”
“他平时有什么病吗?”
“有点高血压和心脏病。”慕南溪急忙回答道,当初自从安教授的研究成果被人窃取以后,就患上了后天心脏病,毕竟遭遇到了重大的创伤和打击。
霍宴深脸色一冷,直接吩咐一旁的保镖,落音下来两个字:“破门!”
“是,霍先生。”
霍宴深牵着慕南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保镖站在了酒店房间的门口,用力的猛然上前,开始踹门。
踹了好几下之后,这间酒店的房门打开了……
保镖处理好了门口上的琐碎,很快,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霍宴深天生对血的味道就很敏感,他脸色阴沉无比,下意识地将慕南溪护在了腰后,“等等,先别进去,我先进。”
慕南溪白皙的脸一僵,呼吸都跟着沉了,声音颤抖嘶哑道:“霍宴深,怎么了……”
她的脚心有些发软,有种说不上来的害怕,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了深深地不安。
保镖走在最前面,同时摸了一下地毯上的一滴血迹,抬眸冷声汇报到:“霍先生,有血。”
霍宴深抬步走了进去,他目光幽深如墨,盯着沿路的毛绒地毯上,全是一条条血迹……
直到走到了酒店房间的最中央。
两个保镖和霍宴深,同一时间看见了安智睿教授,死在了办公桌上,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刀,仰头靠在一把商务椅子上。
死相格外的可怕恐怖!
霍宴深脸色一沉,第一时间挥起大掌,给了保镖一个手势。
保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见势就要去制止慕南溪进来。
“慕小姐,别——”
然而,慕南溪已经来到了霍宴深的身后,同样看见了这么惊险的一幕,她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尖叫了起来。
“霍宴深,怎么会这样,安教授,安教授死了!”
慕南溪无法接受现实,浑身都颤抖的厉害,牙齿都在发抖。
霍宴深目光幽深无比,迅速走过来,捂住了慕南溪的眼睛,“别看,这种画面不适合你看,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慕南溪牢牢抓着男人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