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溪紧蹙眉头,她操着手术刀,随时都可以准备手术,而且这种高难度的手术争分夺秒,当然是越快越好。
孕妇奄奄一息,双眸带着闪烁的泪:“医生,我现在意识很清晰,我可以自己签字吗?”
“多少孕妇说自己清晰,但是要真出了事,事后就不是这么说的了。”莫擎天戴着医用口罩走进来,给慕南溪拿了一些需要的工具。
“不能再等了。”慕南溪语气沉默,将手术风险书交给孕妇,“签吧。”
孕妇目光格外感激地望着慕南溪,随后手指之间颤抖的捏着黑色签字笔,在手术风险书上签了同意。
手术正式开始。
慕南溪给孕妇用了镇定泵,她的情况还没到全麻的那种级别,一胎六宝很罕见,就是因为罕见,保持孕妇头脑清楚才更加重要。
手术中途,孕妇不断尖叫,慕南溪都配合地安慰着她。
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也已经怀了小宝宝,所以慕南溪居然心中有了一丝丝的感同身受。
生孩子真是太伟大了。
慕南溪不敢走神,一直专注于手术,终于:
“老大出生了,是个男孩。”
“老二出生了,是个男孩。”
“老三出生了,是个女孩。”
“老四出生了,是个男孩。”
“老五出生了,是个男孩。”
“老六出生了,是个女孩。”
慕南溪擦了擦额头的白汗,道了一声:“恭喜你,四男两女。”
孕妇大松了一口气,终于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手术结束以后,慕南溪也平静地下了手术台,亲眼目睹着这六个孩子被送去保温箱,她还在门口盯着看了许久。
慕南溪看着看着,不由唇角还不知觉的上扬,笑了起来。
莫擎天出现在她身后,摘下口罩,有一丝丝奇怪道:“我记得你以前做完手术后,从来都不会这么多愁善感,怎么突然还看小孩子送到保温箱的场景了。”
“我现在很多愁善感吗?”慕南溪轻声说道。
“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孩子。”
“……”
慕南溪摇了摇头,立即否认道:“我只是感叹生命的顽强力。”
“南溪,你是不是怀孕了?”莫擎天突然之间问道。
“……”慕南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么明显,可是怎么人人都能看出她怀孕。
莫擎天说完之后,又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慕南溪双手抄进口兜里,“我还有点事情,最近也连着做了这么多手术,短时间内我就不接了,有什么事情你再联系我,我先走一步。”
话落,慕南溪转过头就要离开。
莫擎天蓦然抓住她的手腕:“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你有这么大压力,但人生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有时候让自己轻松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而且,我也用我的方式让自己轻松了。”慕南溪推开他的手,微微露出一笑,“现在好很多了。”
莫擎天也相视一笑,“说实话,反反复复做高强度的手术,用这种忙碌的方式让自己轻松,你是第一人,全世界也就只有你ELLA这么敢了。”
慕南溪记得莫擎天的家底很厚。
突然想到今天来H市的事情。
“莫擎天,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慕南溪抿了抿嘴唇,“别说,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也许可以轻松点。”
“什么忙,你直接开口就是。”
“乔家,二十年前的乔家,你帮我查查乔氏集团董事长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女儿叫,乔欢好,要是查到了,你让我看看她的照片。”
“乔家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倒也没有,我一个朋友托我办的事,但现在新闻上,还有网上都找不到这些东西。”慕南溪微微笑了笑,开口搪塞道。
“好,我要是找到了,立马告诉你。”
慕南溪点了点头,她相信莫擎天应该也不会卖了自己。
离开医院之前,慕南溪听说孕妇的丈夫已经醒来了,她穿着医生服,戴了口罩,特意见了一面。
“医生,我听说我老婆已经生了,还全都生下来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他站在病房门边,努力支撑着身体,一副已经低血糖的样子。
“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老婆生孩子都能晕过去,你这身体情况确实应该好好的补一补了。”慕南溪不由批评说道。
“天……”眼前的男人差点两眼一黑,又要晕过去,还好用手支撑着门框。
慕南溪看的出来,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爱自己老婆了,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就算她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有这些生理反应的。
这些生理反应表面上看上去的确是很怂,但是,却也是真爱的表现。
慕南溪皱了皱眉头,可是霍宴深呢,霍宴深好像,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冰山状态,他为她挨打,是为了让她打掉肚子的孩子。
他的一系列的反应,不一样。
慕南溪也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感觉,她打车去了乔家的别墅。
她以前叫乔北希,是因为她最早随父姓,父亲姓乔。
乔家别墅紧紧闭着大门,上着锁,旁边错落着超大的梧桐树,空气中飘荡着叶子的清新气息。
慕南溪紧皱眉头,接下来看见一个保姆从车上下来,她手上提着一篮子的菜,随后走到乔家别墅门前,打开了门锁,走了进去。
这个保姆,是在照顾谁吗?
慕南溪很想跟进去看个清楚,可是别墅门再一次从里面关了起来,她要是光明正大的去敲门,肯定是行不通的。
里面被照顾的人,到底是谁呢?
慕南溪每次有了头绪之后,就会被新的疑惑所困扰。
乔欢好,是她的妹妹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南溪扶着额头,她太阳穴跳的厉害,打开手机,开机,立即屏幕上就跳出来了九百九十九个未接电话。
红色的标号,全部都是霍宴深打过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霍宴深发来的微信消息:
【慕南溪,在哪,回我,立刻马上。】
“……”
【慕南溪,再不回我,我就打断自己的第三条腿。】
“……”
她愣了一下,这是霍宴深发来的消息吗?
慕南溪觉得完全不像是这个男人会说出口的话,但是她再三确认了一下头像和身份信息,确实是霍宴深本人发的微信。
他真没有被人挟持吧?
慕南溪给霍宴深回拨了电话,“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你是不是去医院了?”霍宴深立马心急如焚地问道。
“是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霍宴深刨根问底,语气阴沉至极,“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先斩后奏了。”
先斩后奏?
慕南溪很快反应过来霍宴深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出来学习,你上次不是说,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男科医生么,所以我就跟ELLA医生出来学习几台手术,围观了一下。”
慕南溪说完,语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打胎去了。”
她寻思,霍宴深着急,应该就是以为她打胎去了。
“慕南溪,肚子里的孩子,我是爸爸,就算你要打胎,我也要看最后一眼,你听见了没有?”霍宴深的语气充满了冷冽,几乎是带着薄怒的。
慕南溪闻言,突然间看见乔家别墅的大门保姆又走出来,提着一大袋黑色垃圾,走去很远的地方倒垃圾。
“好,但是我现在有点事情,先挂了。”
霍宴深还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就迎接了被挂电话的滋味。
慕南溪戴上了一个黑色口罩和帽子,立即就趁着保姆去到垃圾的功夫,走上前,趁其不备钻进了乔家别墅中。
乔家这栋小洋房,已经废旧很久了,就连媒体都懒得报道。
慕南溪刚走进来,整个乔家院子里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臭味,是院子的施肥料散发出来的,花园里中着蔷薇花。
慕南溪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美感,只觉得恶心的厉害。
她庆幸着自己戴了口罩,走进别墅,别墅的门也是虚掩的,她没有推开,侧身进去。
别墅的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银色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少女,她手上拿着一朵蔷薇花,正在数花瓣。
“一个,两个,三个……”
少女的声音犹如空灵的幽魂,令人感觉到诡异。
慕南溪咽了咽喉咙,没有出声。
然而,听见她的脚步声,少女数着花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了,睫毛轻轻颤抖,开始带着哭腔说道:“你们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乔北希吗?”
“……”
这件事跟她有关?
慕南溪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依旧没有出声,而是安静的等待。
“乔北希,乔北希到底哪里好,她那张脸我简直恨透了,恨透了,要是乔家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少女嘶哑的喊道。
慕南溪知道自己明明可以上前,可是,她却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她父亲真的有另一个女儿吗?
她当初以为自己的家庭很幸福,可如果事实是这样的,叫她怎么能够接受?
“我天天都想掐死乔北希,不过好在她已经死了,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把我放出去?难道你们就允许世界上只有一个乔家女儿吗?哈哈,亲爱的爸爸,你可真是伟大啊!”
少女病娇的大笑起来,接着一会儿,情绪又开始重新低落了。
“把我的腿打断,眼睛弄瞎,又有什么用呢?我明明就伤害不到乔北希的……我都是个废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被放出去。
慕南溪听见外面保姆的动静,她立即躲在了一个废旧储物柜的后面,储物柜挂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就连地上也产生了无数的蟑螂,踩了一个又有很多个冒出来。
慕南溪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声音。
此时,保姆拿着干净的垃圾袋回来,她盯着环境里熟悉的一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又走到了轮椅上的少女面前。
下一秒,对着少女就是一耳光。
“你给我安分点,你吵的我耳朵都疼了,现在乔家就只有我跟你,你不要逼我把你手脚再弄断了。”
保姆说着狠厉的话。
慕南溪透过狭窄的缝隙观察了一下,这个保姆看上去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的保姆,反而……像是一个职业杀手。
她手上有枪茧。
慕南溪顿时后背直发凉,觉得细思极恐。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一直囚禁着另一个女儿,莫非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吗?
当初她父亲追求母亲,但是,又一直不用自己的身份。
否则后来的慕南溪,也不会随母姓了。
少女笑了起来,笑的开心:“好啊,把我的手脚弄断,我上厕所,你也要伺候我了,哈哈哈,好,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保姆听见这句话,顿时气的半死,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又抽了对方一耳光。
慕南溪看的心都冷了。
这个少女,每天每日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炼狱日子。
保姆狠狠骂道:“臭瞎子,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天天做饭?”
她一个职业杀手,沦为做饭,只为了守住当年的秘密。
“乔北希,乔北希,你的墓碑在北方,也不知道以后我有没有机会亲眼去你的墓碑前看一看呢?”
少女继续数蔷薇花的花瓣。
“一朵,两朵,三朵……”
“你数来数去又有什么用,答案都是不能,懂吗?”保姆恶劣的声音再次传来,“简直是痴人做梦。”
慕南溪算是懂了,这个少女是在数,能不能见她一面。
然而,下一秒,她又听见轮椅上的少女道:
“你死了,没死,死了,没死……”
她不是在数能不能,而是在数,乔北希,死了还是没死。
慕南溪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手指轻轻颤抖,依稀可以看见轮椅上的少女眼神空洞,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数花度日。